一言为定(2) 王耀文半天没吱声,狠狠地抽了一阵烟才开口说:“东进,我了解你,我知道 你说的都是真心话,我担心的也就是这个。要不然,我也不会现巴巴地把你找来喝 酒唠话了。我找你来,就是想借着喝酒,跟你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咱们团的情况你 不是不知道,一个不起眼的边防团,多少年都默默无闻,不要说跟人家野战军比, 就是在边防部队里也数不上数。按说,我们无论是在军事训练上还是在部队管理上, 哪方面都不比人家差,但我们为什么就总出不了头呢?就是因为我们没有一个叫得 响的先进典型!你看人家边防三团,这么多年来死死抓住一个‘龙背山英雄连’, 翻来覆去地做了多少文章?不管是什么政治背景,不管遇到什么情况,就打这一张 牌。结果,不仅叫响了‘龙背山英雄连’,也叫响了三团。三团成了咱军分区第一 团,什么好事都紧着三团:上级领导机关下部队必到三团;新物资装备先供应三团 ;同样的困难先给三团解决;提拔使用先安排三团的干部。这些年来,三团几乎每 一任团长、政委都提拔起来了,可咱们二团才提了几个?! “老政委转业前曾对我说过一番话。他说,耀文,你知道我这个当政委的为什 么要下大力气抓安全工作吗?是因为我想给咱们二团抓一张顶用的牌。你记着,手 里没有一张压得住别人的王牌,就永远甭想赢!我是尽力了,现在二团安全工作的 底子已经打下来了,就看你们能不能把这张牌抓到手了! “到黑山口的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哨所周围转悠了一夜,脚底下像踩着弹簧 似的,想停都停不下来。那一夜,我想了很多很多。我想到了我们二团这些年来的 处境,想到了老政委,想到了你我,想到了一死一伤的那两个兵……早上,当我看 到太阳费那么大劲才从雪山的夹缝中钻出来的时候,我突然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那一刻,我攥着冻僵了的拳头对自己说:王耀文你记着,这可是二团几茬人十年的 努力啊,你得保证二团得到安全工作标兵团的荣誉!我说,王耀文你听着,黑山口 哨所发生的不是事故是事迹,你只有把这个典型宣传出去才能保住二团!我说,王 耀文你抓好了这就是两张顶用的牌,抓不好全盘皆输,你无论如何也得想法把它们 抓到手! 停了一会儿,王耀文继续说:“东进,我说这些只想让你明白,这个机会对二 团、对你我、对二团所有的人来说都是一次难得的机遇,我们得珍惜它,不能轻易 放弃。我不要求你做什么,一切都由我来操作。我只要你支持我,让我放手去干就 行。你放心,我一定会给咱们二团折腾出个名堂的!” 周东进看着王耀文,他的眼睛里闪动着一种周东进所不熟悉的灼灼的光。周东 进从未见过王耀文如此激动,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一些感动。说老实话,周东进一直 没太瞧得起王耀文,总觉得王耀文这人没血性,无论从长相和个性上看都算不上是 个汉子,更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军人。最让周东进看不上眼的,就是王耀文那副摆不 上台面的军人姿态。周东进讲究军人姿态在全分区是出了名的。他本来就个头高、 身材好,又格外注意着装举止,皮鞋总是擦得锃亮,又特别喜欢戴白手套,无论站 立行走总是全身绷紧、腰杆笔直。但王耀文却截然相反。他什么时候都穿得窝窝囊 囊的,从来讲究不起来。也怪了,好好的军装,一套到他身上就变样,怎么摆弄怎 么不对劲,怎么看着怎么叫人泄气。而且王耀文还特别撑不起架子,他好赖也是个 团政委,可不管见到谁都是他先打招呼,恨不得见了战士都是他先笑、先说话,谦 恭得吓人。在一起搭班子,王耀文也总是自觉地把自己放在辅佐的位置上,事事把 周东进放在主要位置。周东进没想到王耀文会有这么多的想法,没想到王耀文会在 这件事上动这么深的心思,更没想到王耀文会有如此的激情。 周东进思忖着说:“耀文,难得你有这么多的想法,难得你对咱们二团的发展 这么上心。但我想问你一句,你是政委,这件事本来就该由你来处理,何况你所想 的做的都是为了团里的工作,我没有任何理由不支持你,可你为什么要……”周东 进摊开手指了指桌上的酒菜说:“我想知道,你到底担心什么?” 王耀文沉吟了半天才说:“东进,我干了这么多年政工我知道,树一个典型需 要上上下下做许多工作,这期间难免会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会出现一些思想认识上 的不一致。别说我们了,就是那些有定论的典型还有人说三道四呢。连刘英俊拦惊 马都有人说那是事故,不是事迹。我是担心你面对具体问题时会感情用事,会在冲 动下忘记了我们的目标。” “怎么会呢?”周东进说,“我这人有时上来那股劲是不计后果,但方向性还 是有的。这点你尽管放心。” “东进,我就是怕你那股不计后果的劲头。我还不知道你,上来那股劲儿就是 天王老子说话也不好使。什么二团的发展、个人的前途统统可以丢到一边。” “哎,耀文,你怎么这么看我?谁说我可以不要二团的发展,可以不要个人的 前途了?我连做梦都想把二团搞上去,做梦都想升官!”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来,咱俩把这杯酒干了!” 周东进已经举起酒杯,却突然又放下了,想了想才说:“有件事我想给你打个 预防针。” “什么事?” 周东进说:“我和魏司令以前就认识。” “噢?”王耀文眼睛一亮。 “我俩之间……怎么说呢,曾经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今后许多事情恐 怕都不会像你想象的那么顺利。” “你们之间的过节儿很深吗?”王耀文关切地问。 “可以这么说吧。” 沉默了半天。王耀文突然长叹了一声:“东进呀,你这人可是真能赶点儿呀, 前三年后五年怎么躲都能让你给赶上,我算服了!” 周东进苦笑道:“没办法,本人就这个命。算了,想那么多也没用,咱们还是 尽人事,听天命吧。你尽管放开手脚干,我支持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干!”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