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2) 陈简一本正经地问,喂,你知道什么叫品吗?你看,品字是由三个小口组成的, 这就是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为品。依此类推,大口为喝。那么,像你这样一古脑 儿都灌进去应该叫什么呢? 什么? 陈简换上一脸坏笑说,饮驴! 嘿,你敢骂我?!周东进气急败坏地挥手吓唬陈简,陈简咯咯笑着向一边躲闪, 突然脚下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就在她眼看就要摔倒在地的时候,周东进眼疾手 快地一把将她捞了起来。 定下神儿之后才发现,刚才的有惊无险无意间为他俩制造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姿 势——陈简靠在周东进的臂弯里,如同被周东进拥抱一般。 只互相对望了一眼,他俩立刻意识到了这种姿势的危险,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 想迅速抽回与对方接触的身体。但他们的身体却只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也许他们的 身体分离了片刻,也许他们只是在意识中让身体分离了片刻,但就是这片刻的分离, 使他们的身体猛然间意识到他们非常需要对方,身体毅然背离了他们的意识,互相 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心中最后那道防线就在这顷刻间彻底崩溃了。 此后的一切仿佛都是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进行的。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说得清 的感受,仿佛不是现实中的境界。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存在了,只有对方的气息引 导着心在摸索着前行:走向深山,走向大海,走向峡谷,走向峭壁,走上不可企及 的峰巅,走进深不可测的谷底。他们深深地沉醉在对方的气息中,和谐地相拥着向 前行走,在行走中体验着着失重,体验着升腾,体验着心的惊惧与兴奋,体验着能 量的聚集与释放,体验着大悲大喜的激越,体验着酣畅淋漓的癫狂。直到最后,所 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包括对方的气息,包括自己。仿佛一切都在行走中被消解、被 融化,与天地合为一体了。 过了许久,周东进睁开眼睛,他看见陈简的长发瀑布般披散开来,轻柔地萦绕 在他的胸前、肩头、颈下。他忍不住撩起长发轻轻地吻着,长发中飘散出的那种淡 淡的幽香,使他在沉醉中感受到一种难得的宁静。 周东进很奇怪此刻自己的心境为什么会如此安宁,他刚刚做了一件极其鲁莽极 其荒唐的事。他和陈简认识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他是来找她修改设计方案的,是来 向人家请教请人家帮助的,何况她还是自己部下的姐姐,更何况自己又是一个结过 婚的男人。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都不应该与陈简走到一起,更不应该走得这么快, 走得这么远。无论从什么道理上说,他都应该不安,应该后悔,应该为自己的行为 感到羞愧。 但是没有,一丝一毫都没有。 周东进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周身像经过荡涤般清爽,心里如雨过天晴般干 净,从里向外洋溢着由衷的欣快。也许这就是和谐,这就是爱?周东进觉得自己有 些好笑,有多少年没碰过这个字了?人就是这样,当心里没有爱不懂得爱的时候, 才最喜欢把爱字挂在嘴边,一旦有了爱懂得了爱就会把爱深藏在心里绝不轻易拿出 来示人。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陈简,周东进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感。不知 道这种感觉是从哪来的,是她那善解人意的聪明眼神儿还是那充满动感的飘逸长发? 是她那精灵活泼的开朗笑声还是调皮得与陈奇如出一辙的语言方式?反正陈简给周 东进的印象之深是连他自己都始料不及的,否则,他也不会在极度困惑之后懵懵懂 懂地返回到这里;否则,他也不会稀里糊涂地跟着她走进这间房子;否则,他也不 会莫名其妙地与她…… 周东进捧起陈简的脸,见陈简脸颊酡红,眼睛明亮,头发湿润,如刚出浴一般 新鲜动人。 你是谁?周东进问。 我是你的一条肋骨。陈简调皮地用指头在周东进的胸前画着说。 我是谁?周东进又问。 你是我找了一辈子的那个男人。 你还不了解我。 我已经了解得够深了。 你对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知道得够多了。 你都知道我些什么? 你是一个男人。 这是最表面的。 你是一个健硕、机敏、率真、强悍的男人。 这也都是表面的。 你是一个正面临困惑的男人。 ……就算你猜对了,是有那么一点儿。 你是一个需要帮助的软弱男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 对不对吧? 就算是吧,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你身上的一条肋骨嘛。 告诉我,女人是不是很瞧不起男人的软弱? 不,女人是瞧不起软弱的男人。女人喜欢强悍男人身上的软弱。女人往往是在 发现了男人不轻易示人的软弱一面后,才会真正地爱上这个男人。 告诉我,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我的感觉对你很重要吗? 很重要。 有多重要? 如同生命一样。 那我就告诉你,陈简趴在周东进耳朵上说,你是个真正的男人,一个值得我想 一辈子、等一辈子、找一辈子、爱一辈子、宠一辈子的男人。 周东进的心里突然充满了感动,他一下子把陈简紧紧地搂在怀里,深深地含进 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