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纵横 2004年的第一个月,北京迎来了一场大雪,细小的雪花扬扬洒洒从天而降, 从下往上看,仿佛有个人正在把厚实的云层揉成碎屑,再一把一把地扬到空中… … 我渴望被这些冰凉的小东西所埋没,即便这将意味着失去生命。寒风凛冽的 冬日并没有让这座城市冷静下来,相反,那股燥热却表现得更加明显、更加突出。 我记得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家长们评价一个孩子的好坏,总是用“踏实”作为衡 量标准。但是,金钱、权力、欲望如同起伏的浪潮,不断侵蚀、催垮人们的思想 防线,“踏实”不再是一种美德,而成为不思进取的表现。人们推崇和羡慕的是 那些不安于现状,勇于站出来否定一切的精神。在老一辈眼中,一轮新的文化大 革命正在逐渐酝酿、生成,不同的是,这次没有了批斗和砸烂一切。原因很简单, 人人都在追求个性,个个都在强调不同,谁都想拔尖儿,虽然他们的最终目的还 是否定一切,但没有针对性的冲突使他们如同一盘散沙,再也团结不起来了…… 刘天立根本就是一头猪!——很早以前我就确定了这一事实,现在更加坚定 了这一结论! 我烦得脑浆子都快流出来了,他却歪在沙发里,大口大口地啃着猪蹄子、灌 着啤酒,并不时地瞥一眼我摊在他面前的那堆纸。 我的确十分愚笨,上小学数学就不及格,这就是我选择文科专业的原因。现 在想来,假如当初多用些功,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发愁了。 那几张纸被我翻过来调过去地看了好几天,没有头没有尾,就是一堆一堆的 数字,似乎没有任何关联。无奈中,我只好来求刘天立,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一 直在吃,似乎对这些纸不屑一顾。 “吃吧!吃吧!”我在心中暗暗诅咒,“撑死你个王八蛋兔崽子!”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眼神,用满是油的手点着那些数字问道:“说实话,你小 子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我……”迟疑片刻后,我理直气壮地回答:“我偷的!怎么啦?不行啊?” “有人看见吗?”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几天来缨子对我的态度没有任何异样,但是却 添了随手锁门的习惯,我不敢确定她是否发现了我的卑鄙行径。 “你小子有胆量!佩服!佩服!”刘天立冲我拱了拱肥胖的爪子。 “别卖关子了,吃你丫也吃了,喝你丫也喝了,该说正题了!”我在心底暗 暗发誓,假如他刘天立今天不说出个四五六七的,我绝对废了他! “首先说,这些纸叫‘对账单’,是银行为用户提供的该账户一个时期之内 的变动情形。你看,这是账户余额,这是这段时间内银行所收到的款项明细,这 是银行所支付每笔支出以及收款、付款后的账户余额……”刘天立一一指给我看。 “你别解释具体细则了,干脆直接告诉我,你从这里面看出了什么名堂吧!”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 “怎么跟你说呢,据我估算,近三个月内共有800 多万现金流入了你们酒吧 的账号上!” “什吗?”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800 多万现金?三个月内?” “没错!不信你可以自己看!”刘天立指着那些数据说道。 “难怪我姐姐那么大手大脚!原来赚钱这么容易!”我感慨道,但很快又有 了新的疑问:“你是不是看错了?我们酒吧最近的效益并不好!杰子上次进的饮 料和啤酒现在还没卖完呢!哪来的那么多钱?” “这些钱来得蹊跷,去得也模糊!”刘天立一脸的严肃,“这似乎都是过路 钱儿,只是在你们的账号上停留一下,又转到另外几个账号上去了,你看,每个 月都有。” “这能说明什么?难道我姐姐疯了?” “说简单些,这些资金通过不同渠道转到你们酒吧的账号上,再以各种名义 分散到其他账号上!明白了吗?” “这又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缨子曾经出入过的那个‘部长楼’吗?一个小丫头,怎么可能随 随便便跟那里的人拉上关系?” “也许是去找朋友?” “找朋友?找朋友需要用奥迪A6接送吗?” “那‘部长楼’里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据我所知,都是些掌握实权的大干部!能和里面的人攀上关系,都是些不 简单的人!”刘天立竖起了大拇指。 “我还是不明白!” “愚笨!你把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考虑,就会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你姐 姐开的是家黑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黑店是什么概念?我姐姐又不是水浒中的孙二 娘,怎么可能去做贩卖人肉包子的恶行呢?再说了,蓝百合酒吧是我所见过的最 文明、最正规的酒吧,社会上存在的各种流毒似乎都与它沾不上边,怎么可能跟 黑店挂上钩呢? 刘天立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及时纠正我的观点,“黑店不一定是杀人越货! 这么多资金流进来又流出去,为的是什么?你姐姐的酒吧实际上为这些资金提供 了中转站,换句话来说,你姐姐直接参与到了洗黑钱的行动中!” “洗黑钱?” “对!我猜测,这些资金应该来自于那些大企业或大老板,你姐姐再按照他 们的指示,将钱分配到几个固定账号上,供那些贪官支取……” “不可能!我姐姐精神上的确存在问题,但是她绝对不会做这些事!我可以 用我的人格来担保!” “假如不是你姐姐在做,就有可能是缨子在做!你不是总说缨子更像酒吧的 主人吗?也许你姐姐就是个傀儡!一切都是缨子在操纵!虽然我只见过那丫头一 次,但就可以断定她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骨子里能流露出大家闺秀的气质。” “那么,我现在该怎么做?” “假如你把我当朋友,就听我一句劝!赶紧抽身!能走多远走多远,这是一 汪混水,你跟本趟不过去!弄不好还会把自己牵扯进去!千万不要去做螳臂当车 的傻事!你惹不起他们!” 我无言地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迎面而来,却无 法驱散我心头的污浊。我不禁回想起不久前垂泪玫瑰的告诫:“永远要记住,自 己是渺小可笑的……” 的确,跟眼前飘散的雪花比起来,我更加渺小得可笑!甚至没有雪花的胆量 和本事,不要说从天上坠落,就是从眼前的楼上跳下去,我都会跌得粉身碎骨… …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