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不病的先熬着 在父母和老师眼中,我从小就是个人嫌狗不待见的“闲儿货”!可实际生活 中,我却具有相当惊人的亲和力!才来精神病院几个月啊?我就交了一大堆朋友, 包括医生、护士、护工以及各种各样的病人。原因很简单,我希望引起周围人的 关注,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使我倍感安全,假如沦落到死了都没人过问的地步,那 必然会给凶手以机会,像对付垂泪玫瑰一样,永远地、彻底地封上我的嘴。 我的这种想法被主任医师江大夫认定为“精神分裂”主要症状之一,他根本 不相信我的陈述,却百分百肯定我是在虚构有人要加害于我的情节,并不止一次 地操着浓重的上海口音来开导我:“小伙子!人生是很美好地!在我们社会主义 祖国温暖的怀抱里,怎么可能会有人无故加害于你呢?再说了,有这么多人保护 你。你有必要那么害怕吗?” 渐渐地,我总结出一条经验,跟精神病医院的大夫没法儿讲理,因为他们根 本就不讲理!在他们面前你越想证明自己是正常的,他们就越觉得你不正常。反 之,你什么都不做,他们却认为你最近恢复得还不错!这就是大夫的哲学! 当然,也有例外,做派如闲云野鹤的薛大夫在我的问题上跟全院的大夫唱起 了反调。他曾在国外一家著名的医学院深造过,受过正宗的培训,对国内大夫所 谓的“经验”嗤之以鼻。他认为我是由于精神上受了剧烈刺激后导致的暂时性情 绪不稳定,是心理问题,跟精神病有着本质区别。不过很可惜,他的力量太薄弱 了,无法推翻以江大夫为首的专家团的决议。 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里的环境相当的讨厌!主要是烦闷!成天无所事事, 只有闲坐着发呆,混吃等死。但是,我始终牢记刘天立的建议——最讨厌的地方 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要保存实力,伪装好自己,活着是第一位的,只有活着才能 有机会为垂泪玫瑰报仇!带着这样的心情,我开始了地道的伪装秀。病情忽好忽 坏,把医生、护士指使得团团转,那感觉——爽! 作为垂泪玫瑰坠楼事件的唯一目击证人,起初还有警察来找我,询问一些问 题,后来由于总是缺乏新线索就再也不来了。对于这一点,我也能理解,像北京 这么大的城市,每天不得犯几起案子?每天不得死几个人?都那么仔细调查还不 得把警察累死?虽然我一再强调那人的体貌特征,但由于缺乏具体证据,而且又 没有记清车号,根本无处可寻。很自然地,这案件的结果依旧是不了了之。 那个泡着垂泪玫瑰手指的瓶子始终被我藏在床头柜最深处,在警察面前我从 没提起过它,生怕警察们会将它作为证物带走。既然案件都不了了之了,一根手 指头对他们来说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就算是姐姐留给弟弟的纪念吧。 最倒霉的是刘天立!可能是陪着我操了太多的心,也可能是他根本就没那个 命,居然以仅仅几分的差距与北京大学心理系研究生失之交臂! 成绩公布后的没几天,他带着沮丧的表情来看我,陪我在花园里散步。我拍 着他的肩膀安慰他:“别灰心,明年再考,一定能考上!” 他白了我一眼,苦笑着:“明年?明年你小子不定还得出什么事儿呢!我算 看出来了,不跟你小子绝交就根本没心思刻苦复习!” “我想离开这儿,不能在这里躲一辈子吧?再说了,我还得给姐姐报仇呢!” “报仇?那群大夫没把你给治傻了啊?还记得报仇的事儿哪?” “当然!我每天都在思考,仔细梳理我的思维,现在已经找到一些头绪了, 你想听吗?” 刘天立晃了晃他的猪头,“算了吧,俗话说得好‘日吐千言不损自伤’,你 还是省点儿力气吧,多休息,养好身体咱们喝酒去!” “你除了喝酒还知道点儿别的吗?垂泪玫瑰——我姐姐!一个大活人!就这 么无缘无故地没了!我不给她报仇她会死不瞑目的!”我不顾一切地怒吼着。 “查?想怎么查?就凭你现在这副德行?就算现在能出院,打算从何查起呢? 告诉你!我前天特意去看了,你姐姐的蓝百合酒吧关门了,连店面都盘给了别人, 你还能查出什么?” 这些话令我万分惊讶,几天来的希望彻底破灭了,我无力地瘫软在石凳上, 视线一片模糊…… 不远处,一个病人正爬在地上专注地搜寻,刚下过雨,墙角和树根处有很多 小蜗牛,他每找到一只就欣喜地唱一句歌儿,手舞足蹈地把它放在地上,自己则 站到石凳上,无比自豪地宣布:“我代表人民判处你死刑!”猛地从石凳上跳下, 将蜗牛踩得稀烂!然后,他高兴地继续寻找,继续着这种无聊的游戏。 我抬头看看身边的刘天立,又看了看他。 我认为自己比他还要可笑……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