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 神 原本是可以信赖的朋友,一夜之间变成了共同谋事的伙伴。——还是那个刘 天立,可看上去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了。我为了良心,他为了他爸爸,或许我们都 没有错,又或许我们都错了。 关于计划,刘天立希望从钱开始入手,找贪污、行贿、受贿的证据,而我则 希望从那辆黑色的桑塔娜2000查起。原因很简单,他是想把贪官拉下马,而我是 想让杀人者偿命。但计划只有一个,我们都清楚团结的重要,于是各自让一步, 使殊途同归的计划酝酿成功,为各自规定了分工。 我的任务是迷惑他们。既然那群家伙将目标锁定在我的身上,处处关注着我 的行踪,我就索性让他们看个够!拿着垂泪玫瑰留给我的那笔钱,我公开地出现 在各个繁华场所,在泰德兰提公司附近招摇过市,按照刘天立的话,这叫——癞 蛤蟆上脚面,不咬人硌痒人!这方法非常奏效,仅仅几天时间,我的身边就多了 几条“尾巴”,他们与我保持相当的距离,在附近的暗处隐蔽起来,盯着我的一 举一动。这样一来,我更加确信泰德兰提公司有问题,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假如他们没有隐情,为什么会无故跟踪一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呢?每当我用眼角 瞥着他们的丑恶嘴脸时,都会从心底发狠——狗娘养的王八蛋!迟早把你们都送 进局子!但是,那个染着黄头发的家伙和他的桑塔娜2000却始终没有露面。 刘天立的任务是搜集资料,利用他父亲的各种关系,打听各方面的消息、窃 取关键的情报。为了不暴露,他装出一副与我绝交的架势,搬回了父母家,我也 硬着头皮搬回了北里12号。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但我们每天都用手机联系,及 时通报各自的情况。 一个月过去了,临近国庆节,我这边一筹莫展,没什么进展,可刘天立却主 动提出见一面,看来他一定掌握了什么可靠的情报,要来我面前炫耀一番了。 跟刘天立聊天,不可无酒无肉,否则他肯定会不停地卖关子。倘若满足了他 消化系统的需求,一旦吃饱喝足,你就是不问他,他也会主动将话匣子敞开,滔 滔不绝地告诉你他所知道的一切。跟他交往多年,太了解他了,于是,我在福华 肥牛定了单间,有酒有肉,再加上热气腾腾的火锅,半小时“拿下”他没问题! 刘天立准时到达,不出我所料,他那张久违了的胖脸上挂满了得意,仿佛在 暗示我:你今天晚上不会白花饭钱,我提供的消息绝对物超所值! 虽然我的心已经疲惫不堪,但为了不让他笑话,我强打起精神,专心吃喝, 对于吃喝以外的事情绝口不提。人们都说女人虚伪,其实男人比女人要虚伪一百 倍! 终于,刘天立绷不住了,他打着饱嗝儿,叼着牙签,轻声问我:“齐子,想 不想知道哥们儿查到了什么?” “想说你就说,不想说我也不逼你!”我的态度相当冷淡。 刘天立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你猜的没错!那个泰德兰提果然有问题! 通过我仔细的打听,原来他的老板是周国通的儿子周远顺!这周国通可不是等闲 之辈!他跟何佩黎是发小,但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他家比较穷,十几岁就到工 厂做了小工,改革开放后他毅然辞职南下,成为第一批攻克深圳的打工族。通过 几年的摸爬滚打,摇身一变成为老板,如今是个黑白两道儿平趟的人物。他的儿 子周远顺出国留学归来后,会同父亲一起开办了泰德兰提建筑工程公司,表面上 是儿子掌权,实际上还是老爹主事!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政府投资兴建的各类工 程上。一般来说,由国家或地区投资兴建的工程利润都相当高,只要中了标,并 且按时交工,没有人会在意预算是否超标或者质量是否过关。凭周国通与何佩黎 的老交情,拉一两个工程算什么!自何佩黎上台后,他所负责的工程至少有80% 以上都是由泰德兰提公司承建的,这里面的利润不可估量!” “你怎么就断定他们之间有关联呢?” “很简单!女人!” “女人?” “对,女人!那天邹文越没有撒谎,垂泪玫瑰的确是何佩黎包的二奶,而那 位神秘的缨子小姐,则是周国通的亲生女儿周远宁!缨子只是她的小名儿!两个 来自不同家庭的女人凑到一起能干什么?难道是为了聊天儿吗?这你还看不出来?” 他的话勾起了一些遥远的回忆,我若有所思的说:“那天在垂泪玫瑰的别墅 里,缨子曾经威胁她说,假如坏了‘老爷子’的好事,叫她吃不了兜着走。难道 这‘老爷子’指的就是何佩黎?” “未必!听说缨子跟更上层的某位大人物的儿子关系密切,很可能会成为该 大人物的儿媳妇!我想,这‘老爷子’指的应该是他。再说了,假如上边没有人 给他们撑腰,何佩黎、周国通他们能有那么大胆量?” “我搞不明白,既然缨子掌控了整个洗黑钱的过程,为什么还要把垂泪玫瑰 扯进来?” “避嫌啊!你知道现在纪检监察部门有多厉害吗?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吸引他 们的注意,从而带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垂泪玫瑰毕竟是个外姓人,她的酒吧又 是个非常隐蔽的所在,还是会员制的,具有一定的保密性。那些求何佩黎办事的 人完全可以打着入会的旗号将钱划到蓝百合酒吧的账号上,然后再按照一定的比 例划分到贪官的账号上。从垂泪玫瑰留下的账目记录上看,至少有七八家公司直 接参与了行贿活动!而蓝百合酒吧实际上已经成为专门的洗黑钱场所!而且我敢 肯定,除了何佩黎,一定还有其他官员从这当中直接受益!他们进行交易的,也 决不会仅仅是那几个工程!” 刘天立的话令我震惊!更使我由衷地钦佩那些腐败分子的智商水平,居然能 将行贿、受贿做得这么完美,这么天衣无缝!假如垂泪玫瑰没有背叛他们,假如 那座新建的桥梁没有坍塌,那么有谁会相信,一家隐匿在胡同里的酒吧里正在做 着丑恶的权钱交易呢? 刘天立很满意我脸上的惊讶表情,他的虚荣心也得到了满足,哼着调子唱道 :“权啊权,当官的把它变成钱;钱啊钱,有钱的用它换来权;当官的是有钱的 财神,有钱的也是当官的财神……” 我打断了他的怪调子,阐述我的观点:“既然证据已经到手,咱们就把这些 东西都送到纪检监察部门去吧?估计足够那些当官儿的喝一壶的。” 可这种念头却遭到了刘天立的反对,“我认为现在采取行动还为时太早,一 是证据还不充分,二是还有好多问题没搞清楚,三是没有合适的机遇。现在就把 这些资料交出去,非但动不了他们一根汗毛,搞不好咱们所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 弃!” “你所说的机遇指的是什么?” “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儿歌吗?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滋泥。 官场上也一样,虽说是官官相护,但也是大官压小官,小官压小小官。现在我们 手头虽有证据,可你不过是一介草民,别人会相信你吗?我倒是可以通过老爸的 渠道将东西递过去,可这何佩黎毕竟是他的领导,这叫以下犯上你懂不懂?搞不 好连自己的帽子都得丢了!” “那我们不是白查了?” “怎么会是白查?我是说现在时机不到!你不是说缨子曾经告诉垂泪玫瑰, ‘老爷子’身边有两个干部被‘双规’了吗?这就是先兆,上边肯定有人已经关 注这事儿了,咱们只要耐心等待,等上边下了决心查办他,那时候咱再把材料交 出来,肯定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假如上边永远不查,我们该怎么办?” 得意忘形的刘天立被我这句话噎得够戗,血一下子涌到了脸上,嘴张开了半 天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我无心再跟他废话,站起身来,把饭钱丢到了桌子上,指着刘天立的鼻子说 :“这就是你打听到的消息?这就是你所谓的机遇?狗屁!告诉你,今天这顿饭 请你吃还不如拿去喂狗!”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灯火通明的福华肥牛,带着满身的膻气走入了黑夜中。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