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篇 吴文慧只得朝江晓歌表示深深的歉意,要她别生宁岸的气。 江晓歌委曲求全地对吴文慧说:“你放心吧。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他也是 太迂腐了。” 宁岸突然又从门口探出头:“对,我是太迂腐了!我没有你心眼活赶时髦跟形 势!吴文慧,你还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还不给我快走!” 吴文慧只得再次向江晓歌道歉,跟着宁岸离去。 宁岸又开始参加聚赌。他挽起袖子,嘴里叼着大麻烟,全无斯文状,一双眼睛 通红,和那些贩夫走卒之流一起吆吆喝喝地掷骰子。他赌得昏天黑地,没日没夜, 渴了饿了就吃肉串喝劣质啤酒,困了就倒在地上打一会儿盹。他终于输得一个子儿 都不剩了,于是他押上了手表、外衣、皮鞋。 宁岸穿着短裤背心被人撵了出来。他没脸回家,只好打电话让吴文慧带着衣服 去接他。吴文慧找到他时他垂头丧气地缩在人家的门旮旯里,他那副委琐样子让吴 文慧不忍注目。 宁岸默默地被妻子领回家。他羞愧万分,一把抱住吴文慧说:“文慧,你是不 是以为我神经不正常了?告诉你我正常得很,清醒得很,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卑劣行 径我看得一清二楚!这个世道不公啊,真正有才华的人是没有地方立足的。只有赌 博才是公正的,我就刚刚赢过三千块钱,可是我太贪心,结果才输了。我一心想赢 一大笔钱回去给你。文慧,跟着我你可吃大亏了,我这点才华是没人放在眼里的, 你也只好粗茶淡饭地和我混日子了。你这么漂亮,这么贤惠,理应得到更加幸福的 生活。可这个世界偏偏没有道理可讲,偏偏让坏人走运,好人倒霉!文慧,我对不 起你,对不起你啊!”他一头扎进吴文慧的怀里,像孩子般哭泣起来。 吴文慧直挺挺地坐着,无限悲悯地轻抚着宁岸的头发。宁岸吃完了妻子做的饭 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这一睡就是十多个小时。重新从床上爬起来时他显得神清气爽。 他开始清理自己的文稿:他出的书,他发表的文章,吴文慧精心为他做的剪贴本, 杂志和出版社的退稿,以及还没有写完的稿子。他把这些都堆积在一块空地上,然 后浇上汽油,点上火。 他的行为让吴文慧感到非常害怕。但她没有阻止他,也没有去找人商量,她只 是默默地缩在一个角落里,惊恐地睁着美丽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丈夫把他平时最珍 爱的东西烧成灰烬。 宁岸在灰烬面前垂手肃立了片刻,似在向他的文稿致哀。然后转过脸,对吴文 慧说:“这就叫破釜沉舟!” 文稿已成灰烬,而他眼中却有火焰在燃烧。他朝吴文慧伸出手,命令说:“把 存折给我。”吴文慧坚决地摇了摇头。 宁岸拉过吴文慧,捧着她的脸说:“听着文慧。我知道晓歌借给了你两万块钱, 希望你开个小书店。但是我认为她没有道理,她不知道现在做小买卖的多如牛毛, 生意很不好做。她不知道我在自己的学校门口开一个小书店,对进出这个学校的所 有王八蛋都得点头哈腰,我的感觉是多么屈辱。所以,你把这笔钱给我,我会替你 挣一笔更大的钱回来的。这一次请一定相信我!风水轮流转,明年到我家。物极必 反。霉运走到头了必然就要交好运,成功往往就在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我已经 有很好的预感了。如果你爱我,就让我扬眉吐气地去潇洒一次,拼搏一次,痛快一 次。就这一次,以后绝对再也不会从你的手中拿一分钱了。我发誓如果我说话不算 话,老天让我不得好死!” 吴文慧泪流满面,又惊又怕,在宁岸的逼迫下,不得不拿出了存折。 宁岸立刻就雄心勃勃地回到了赌场。 吴文慧正在深夜的大排档上埋头洗碗,宁岸春风满面地出现在她身边。吴文慧 吓了一跳,她怕宁岸觉得一个堂堂知识分子的老婆在大排档洗碗很没面子,因此是 瞒着宁岸出来打工的。但宁岸今天的情绪非常好,他一点都没有计较吴文慧,只是 将一只皮包送到她的眼前。吴文慧看见里面满满地装着钞票,不由愣了。宁岸对大 排档的老板吆喝:“来,给这位女士打水洗手。然后给我们上酒上菜。” 老板犹疑着,宁岸抓出几张钞票甩给他。老板立刻满脸堆笑。 顷刻之间他们面前就摆满了酒菜。宁岸全然不顾吴文慧的害羞和旁人的注目, 含情脉脉地握住妻子的手。 宁岸说:“文慧,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打工。我不怪你,我只怪自己。你看你 那么美丽的一双手,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了,这只能怪我没本事,拿不回钱来养活你。” 吴文慧有点受宠若惊,又有点惊疑不定,她已经被宁岸的忽冷忽热搞怕了。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