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篇 赵家姆妈立刻表现出了比沈凤宜更火热的关切,说:“晓歌是我家的媳妇,孙 子是我们赵家的孙子,我们家再穷再小再艰苦,豁出大家的命也是要养好自己的媳 妇和孙子的。亲家母,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不就是在这里伺候晓歌吗?等她情况 稳定了,不怕动胎气了,我们就回家去。”江晓歌笑了,对两边的母亲都笑了,满 含着感恩与感动,尽管她心里非常明白婆婆的表演成分更多,但是毕竟对她表示了 前所未有的亲切。这一切都是因为孩子,是孩子的到来改善了母亲的生存环境。江 晓歌对自己的孩子充满了感激之情。从此江晓歌开始苦苦地等待两个人,一个是丈 夫,一个是孩子。她非常非常希望立刻就把孩子的事告诉丈夫,让丈夫分享这份无 可比拟的巨大喜悦。她相信丈夫会和她一样急切地盼望着孩子的降临,相信丈夫至 少和她一样喜爱他们的孩子。她领略过丈夫那种男人式的闪电惊雷狂风暴雨般的爱, 她想很快就会有一个人从她这里将这爱夺走一部分了。她一点都不妒忌。她将很高 兴地看到他们父子情深。江晓歌搬家了。她回到了赵家。她有一个与她要好的小姑 子赵耀珍。在这么多的亲朋好友之中,除了她的弟弟江晓鸥,就是这个小姑与自己 最贴心了。她看得出来这个没有心机的姑娘真诚地热爱着崇拜着自己的大哥,因此 也爱屋及乌地喜欢着自己。这就够了,江晓歌不敢奢望更多的什么了。但是,很快, 赵家姆妈的动机便明显暴露出来了。她对江晓歌的容忍和宽待,全都是为了孙子。 她要孙子。她要一个男孩子。她要赵家的香火的继承者。江晓歌很久才明白过来, 婆婆口口声声说的孙子并没有包含孙女,特指的是男孩。江晓歌顿时又陷入了惶惑 的日子。如果她将来生的不是男孩子呢?对于重男轻女的封建意识,江晓歌是那么 反感,她不能够理解为什么时代发展到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期,还有人如此重男 轻女?在这一点上,江晓歌无法听任婆婆的絮叨,她也要经常地反抗一下,表达自 己的观念,她要为将来的女儿———假如是女儿的话———铺垫良好的基础。一方 面,赵耀根还没有救出牢房,一方面,还没有面世的胎儿将来的生活环境前途难测, 江晓歌的苦难几乎每一天都在加重一点。她几乎成了一个不会微笑的憔悴木呆的妇 人了。 第六章 到处奔走、四方联络的宁岸给江晓歌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她远航的父亲就要回 来了!这好消息让江晓歌怔住了:爸爸要回来了?爸爸终于要回来了!江晓歌很想 念父亲。但她又不知道该怎样面对父亲。父亲走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 子,父亲回来她却已嫁作人妇。现在她怀着孩子,一张脸上刻满妊娠斑,也刻满了 苦难和沧桑。她没有听从母亲的劝告,等待父亲回来再结婚;也没有遵从生身母亲 的遗愿事先征求一下外公和外婆的意见。她昏头昏脑不顾一切地跟着一个男人闯进 了一个未知的世界,她闯得很失败,很惨,她现在这个样子真是没脸见人,更没脸 见真正从心里疼她爱她的父亲。宁岸看透了江晓歌的心事。他没有过多地劝慰她。 宁岸只是告诉江晓歌:“就像你对于你肚子里的孩子一样,父母总是心疼他们的孩 子的,永远心疼,任何时候都心疼。”江晓歌感激地说:“我明白了。”近来江晓 歌反而无法对宁岸说感谢的话了。真是大恩不言谢。宁岸的社会经验和各种生活常 识,都远远胜过江晓歌。宁岸成了江晓歌生活中惟一的支柱,惟一的依靠,惟一的 保护伞和拐杖,惟一能够坦率对话的人。江晓歌现在只是用无限信赖的目光默默地 望上宁岸一眼,与他的目光交流一下。就这么一下交流,宁岸完全明白了江晓歌的 意思。他总是用一个厚道的微笑来回答她。宁岸的人生也处在了一个最微妙的时刻, 这个时刻他是最有光彩的人,他是大家的高参和主心骨,江晓歌对他表现出了以前 所没有的敬佩和崇拜,以前赵耀根就是靠这种男子汉本色俘获江晓歌的。现在宁岸 与江晓歌的关系简直如藤与树一样,须臾不可分离;江晓歌如果一天见不到他,就 会愁容满面,六神无主,宁岸发现自己似乎也是这样。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商量, 江晓歌有太多的苦难和麻烦需要宁岸帮助解决。当然,这是纯粹的精神上的一种密 切,没有男女性爱的成分。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