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篇 男人被说得有一点拿不准了:“是啊,可是我真的哪儿都不疼了……” “哪儿都不疼了也不等于没事了,我的一个同事就是被车撞了,当时说没事, 还跑去上班,吃饭也好好的,过了两天突然往地上一倒,你猜怎么着?死了!所以 被车撞了一定要好好检查,不留一点隐患。司机呢?肇事者呢?” 江晓歌说:“我在这里,我已经付了看病的钱。” 妇女一把抓住江晓歌:“你可别想敷衍我们!”又指挥她的人,“你们看着她, 别让她跑了!我去找医生。” 江晓歌无奈地说:“我不会跑的。” “那可没准。现在的人根本不讲道德,只管自己发财,哪里管别人的死活!” 男人说:“算了,留个地址吧,如果人不舒服再找她吧。人家够不错了,主动 提出送我来的,当时她要是把车开走,我哪里追得上。” 妇女说:“闭上你的臭嘴。看见漂亮女人就不要性命了?做检查去!” 江晓歌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听她发落。 江晓歌没想到第二天男人的口风就变了,他躺在医院里再也不肯出去。他的老 婆提出了一个又一个的无理要求,把各种昂贵的检查反复地做来做去。 江晓歌开始还对他们抱着幻想,以为只要自己真诚待人就可以感动他们,让他 们适可而止。可很快她就绝望了,他们不但没有丝毫出院的迹象,而且无理的要求 越来越花样翻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攒的几个钱无情地淌走了却找不到 任何阻止他们的办法。 她只好去找医生,请医生帮她拿主意。 医生说:“没办法,他主诉症状有很多,我们就得一一观察,检查,排除或者 治疗。” 江晓歌说:“我实在负担不起了。我是借钱买的车,做了才两年多,我马上就 要还钱了。” 医生说:“我很同情你。但是我们也有自己的职责。做CT,他的颅内是有阴影, 所以我们必须观察一段时间。” “一个人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有病,脑袋里面就有阴影而平时没有症状呢?” “完全有可能。”“那万一这个人就是这种情况呢?”“那就只有开颅探查来 确诊了。”“开颅要多少钱?”“那可不便宜。” 江晓歌甚至当着医生的面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终于有人指点迷津说:为什么不和他们谈谈赔偿? 江晓歌这才茅塞顿开,和男人的老婆展开了谈判。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赔偿金 定在两万,住院检查的费用由江晓歌实报实销,加起来就是三万多,此外还有营养 费和误工工资。男人老婆说这就是最低限度了。江晓歌无奈之下只好和她签了城下 之盟。她实在和他们耗不起。 江晓歌一直将这件倒霉的事瞒着大家。因为急等着用钱,她最后将车出手的价 格比原先预想的要便宜很多,这样付了医疗费和赔偿金后她就所剩无几了。卖掉车 后她独自一人在屋里躺了好几天,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她想像着如果告诉父 亲她已经没有车了也没钱还借款了父亲可能产生的反应,父亲肯定会很吃惊,很难 过,很失望,也许他根本就承受不了这个不幸消息的打击,会因此病倒。 就在江晓歌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回家将这件事告诉父亲的时候,江晓畅却找上 门来了。她带来了一个噩耗:父亲去世了。 父亲去世了。父亲是突然去世的。父亲甚至还没来得及对女儿说一句诀别的话。 江晓歌痛哭失声。在父亲的追悼会上,江晓歌碰到了赵耀根。 赵耀根穿着一身黑西服,结着黑领带,牵着嘉儿,和亲属们站在一起,接受前 来吊唁的人们的慰问。吊唁活动结束之后,他走到了神情恍惚哭成泪人的江晓歌面 前,伸手与她相握。江晓歌糊里糊涂地和他握了手,却没有认出他是谁。嘉儿在一 边扯了扯妈妈的衣角,小声提醒说:“是爸爸。” 江晓歌恍如未闻,无动于衷。 赵耀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江晓歌了。尽管她在戴孝,但仍流露出成熟女人的动 人风韵。赵耀根很想和她多聊几句,看看场合气氛都不合适,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赵耀根把沈凤宜请到僻静处,把一个装满了钱的信封放到她的手里:“这是五 千块钱,是我的一点心意,您给他老人家买一只比较好的骨灰盒吧。也算我们曾经 翁婿一场。” 沈凤宜闻言不免伤感,稍微推辞之后便将信封接下来。 赵耀根说:“我还有一件小事拜托。”“你说吧。”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