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位女主人 艾薇辞职了。当天老费派人把她送回了家,她一路哭个不停。回到家她就病了。 这一病就是三个月,医生说她根本就没有器官上的疾病,但她的心理压郁太重了。 她的心情让她的免疫系统工作得非常差。 三个月后艾薇起床,老费到她家门口去找她出来,喝杯咖啡,恳切劝说她回来 工作。艾薇摇摇头,散乱的头发在风中胡乱飘舞着。她再也不会回到那里去了。那 个地方,曾经给她的沉重太多了。那么,老费问她,下一步准备怎么办。艾薇摇头, 她说她想休息。 莫深一次也没有去看她,有一次他准备去看望她,开车开到一半就掉头回来了。 莫深对着她怀着也是说不清的情感,他又恨她,但是又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从前, 两人毕竟还是有过一段时光,这种复杂的感觉,想表达也难,不如干脆从此不见, 落得清静。 只有老费挂念艾薇,时不时会去探望。艾薇说,老费,从前在杂志社,就是你 对我最好。你把那些最轻松的工作都交给我做。其实,我明白,我这个人处理不了 太复杂的人情世故,简单一些反而好。老费说,希望你不要怨我没有重用你。艾薇 淡然一笑,怎么会,我是个女人,终究要靠着男人的肩膀,我自己又没有什么野心 的,什么重用不重用,我不在乎。 艾薇又说,现在,还是只有你来看我。 老费听了此话默然不语。艾薇说这话,说明她又想起了莫深。 数来数去,整个杂志社里,你是对我最好的。艾薇说。 老费凝视着她,你值得一个人对你这么好。 六个月后,老费与艾薇成婚了。他们结婚那天,办得也很隆重。戚戚还从很远 的地方赶回来,去参加她的婚礼。在婚宴上看见新娘子,戚戚埋怨说,早点不透露 给我啊。然后转过头四下找莫深。老费与艾薇都略有尴尬。 戚戚一直不知道那件事。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的腿,是怎么会得上怪病的。 莫深没有告诉她,老费也没有告诉她。艾薇一直对她心存愧疚。戚戚心纯如水, 与精灵完全不同,她一直都在心里喜欢面前的这些人,喜欢老费,喜欢艾薇。甚至, 有时候还会有点想念精灵。 艾薇成为了老费的妻子,从此再没有成为摄影师。她作为女主人,入主了老费 的家。 头一次走进老费的家时,她还十二分的惊叹和诧异,因为老费的家是一个豪华 的家。老费本人一直在衣着上被很多人耻笑,但是他的家却令人赞叹。厚厚的东方 地毯,意大利沙发,漆黑发亮的高档电器。又一次的使老费成为极不协调的主人。 连艾薇也为老费拥有这样一个豪华、奢侈的家而感到讶异。老费一直没有谈过 此事。艾薇不知道,这一切豪华与奢侈,都是她的前任——上一位女主人留下来的。 结婚一年后老费拉着艾薇出门。车子开往郊区,到了一家医院。 那是一家破破烂烂的医院,设备落后,地板肮脏。走到住院部,总算老费要看 望的人还有一间单人病房可住。 艾薇不知道病床上这个人是老费的什么人,但是看见时委实吃了一惊。那个人 几处骨折,打着板。脸上一圈圈的缠着绷带,像是木乃伊一样的。 那个病人看见老费进来,突然全身剧烈的震动起来,像是看了什么十分恐怖的 东西,把艾薇吓得直往后躲。 我带着我的妻子来看你了。老费说。那个人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绷带间隙 里露出的一双眼睛,那目光也不知是怎样的目光,让艾薇看了就觉得难受。 老费拉着艾薇的手,把她从背后拖出来。这是我的妻子,艾薇,老费给病人介 绍。她是一个漂亮的、温柔的女人,我们感情很好。 这时候,艾薇已经感觉出不对劲,哪有这样介绍妻子的。然后又后老费说了一 句:虽然她的漂亮,远远不及你,但是,我现在得到的快乐和幸福,胜过过去好多 倍。 那个病床上的人只有一双眼睛,此时痛苦地闭上,又缓缓的睁开。睫毛上已经 挂了一排泪花。 我现在对你充满了感激。老费说道。但他的口气里,分明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激。 我感激你给了我自由,能让我有幸找到这样好的老婆。我感激你在我最脆弱的时候 离开,让我几乎从二十八层的阳台上跳下去,但是,我没有跳下去,它让我,一下 子成熟起来了。 艾薇听着他的话,已经是呆了。这些事情,她是从来没有听老费说过的。稳健 沉静的老费,在他记忆里还藏着这样的往事。一时让艾薇震惊,让她有些害怕。老 费说着话,口气缓缓的,但那口吻中流露出来的恨意,让艾薇仿佛一下子不认识他 了。 我的房子还在原来的地方。老费继续说。当年我买下那房子,穷尽所有、背了 一屁股债。买它的目的是为了让你能和我长相厮守。但是,那时候其实你已经比我 有钱,你花钱装修了它。为了这个装修,你一次次的嘲笑、羞辱我,说我是个没能 力的男人、连个窝都撑不起来的男人。 于是,你走了。跟着一个明知是有妇之夫的富翁走了。 我二十六岁遇见你。二十六岁以后,我用了十五年,经营一段事业,经营一段 感情。这段事业和感情,全在一个女人身上。我把她从街头的女孩一步步捧进了名 模的神坛,我把年少懵懂到血气方刚的15年感情全部都送给了她。 全部的奉献并不能换来真情的回报,这个道理你懂,你就是这样抛弃了我的。 可是,明明懂这个道理,你怎么还会这么傻地去把自己完全奉献给那个富翁呢?难 道你没想过,你可以这样对待我,别人也可以这样对待你吗? 老费哈哈大笑起来。 今天,有幸在这里看到你六根大骨断裂、容貌完全被毁,孤零零、凄凉凉躺在 这里,我真是太解气了!上天有眼,你是该有报应的! 那个病人大幅度的抖动起来,胸膛一阵阵的起伏,嘴里发出声音,像是气接不 上来的样子。艾薇连忙拉着老费:别说了,老费,别说了。你解气了,走吧,我们 走吧,走吧…… 老费不肯走。走什么?我还没看够呢,我要把这场景好好的看个明白,永远的 记住。给我那十几年的付出一个交代。唐倩,躺在这里很舒服吧?无依无靠、孤单 凄凉,医院又脏又差,这样的滋味,是不是比跟我一起厮守的滋味美妙许多啊?这 就是你追求的结果!唐倩,这就是你追求美艳、追求金钱的结果!这就是你一头扑 进有钱人怀里的结果!这就是守了你15年的男人碰都不能碰你,却在陌生人面前宽 衣解带的结果!毁容,骨折,赔了夫人又折兵,给人家睡了白睡,这就是你的结果! 唐倩,一无所有,这就是你的下场!你的结果! 老费大声的喊叫,艾薇吓得在旁边发怔,也不敢拉他。医院的护士被惊动了。 护士惊叫一声,跑进来:“你们什么人啊?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啊?这是病人啊!” 转眼一看床上那人,脸上的绷带湿了一大片,身体挣扎不已,又把刚刚接好的骨头 扭断了,呻吟不停。接着医生也跑进来了,医生一来就拉住费先生问长问短,因为 这个病人自从被丢进医院之后,就一直没有人来看望,医生问老费是不是家属,心 里盘算着医药费得赶快找人着落。 我不是家属。老费说,曾经是。医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唐倩,为了答谢你的深情厚意,我会把那套当初我倾家荡产、却被你笑得一钱 不值的房子卖掉的,钱给你打到账上。好让你多打两针、多吃两天进口药。老费冷 笑着说。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