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春情只到梨花薄(6) 与少爷仅仅一墙之隔,却是那么遥远。她见不到他,他不知道她辗转的心事。 阿梨心里像着了火,焚得五脏六腑都疼。 子母砖铺就的小道曲折深长,风吹树叶沙沙地响,高大的院墙外,长满青苔 的假山像条面目模糊的影子。阿梨眼珠一转,飞快地爬到假山上,眼望着深邃无 边的静夜,放开喉咙唱起那首杨劼熟悉的童谣。 “月亮菩萨弯弯上,弯到小姑进后堂……” 家奴又出来了,提着灯笼往这边晃了晃。阿梨迅速地闭上嘴,爬下假山,她 见家奴并没有追来,不由得意地笑了。 她的少爷,应该听得到她的歌声了吧? 掸了掸衣裙,阿梨就像只阴谋得逞的小狐狸,轻哼着小曲儿想回七夫人的院 子去。 她抬起头,不知什么时候,廊柱下负手站着一个年轻男子。 月色如纱,蒙在高大而浅色的身影上,清晰地勾勒出那人五官分明的轮廓。 他并不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如夜的深邃。 阿梨吓了一跳,单看那人缎袍上的织锦图案,就能猜出对方的身份。 他就是老爷口中的至尊至贵的客人吧? 深更半夜的,他来后院干什么? 脑子里短暂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她仓促地福了一礼,想轻手轻脚地从那人 眼前溜走。那人则仿佛猜出了她的心思,突然开了口,“太守府的夜色不是一般 的诡异。” 他的声音与神情一样随意悠闲,咬字很清晰,比南州口音多了点朗润,“你 叫阿梨?” “是。” “哪个梨?” “梨花的梨。” 阿梨紧张起来,垂立着小声回答。可想而知,从她悄然来至大夫人院门,此 人已经在暗处观察她很久了。 虫吟唧唧声下,那人已经站在自己的面前,他身上莫名的清香合着淡淡的酒 气顺风而来,阿梨的心跳得飞快。她努力不让自己颤抖手脚,感觉那双深邃的目 光凝在她的脸上,正细细地审视着她。 “院子里头的是你家少爷?” “是。” “他多大了?” “十八岁。” 那人踱了几步,脸上浮起一层古怪的表情,“奇怪,这种年纪的公子该是出 来显山露水的时候了,酒宴上怎么不见他?莫非杨太守的大公子是个痴呆不成?” “少爷好端端的。他饱读四书五经,比一般人都有学问!”阿梨闻言,不假 思索地替杨劼辩解,声音也大了。 “好个忠心的丫头,原来问题出在杨太守身上。”像是嗅到猎物气息的猎人, 他老练地一笑。 阿梨胆子大了起来,毫不客气地回道:“大人若是没事,奴婢告退了。” 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要与陌生人多言,速速离开这里。 那人并没直接示意她离开,抬头望着耿耿皎月,表情依然平静淡漠,“那首 儿歌唱得不错。” 阿梨如释重负,她走得很快,待拐过檐角,回头见那高大的身影还在原地不 动,她撒腿跑起来,一口气跑过荷花池,到了七夫人的房外。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竟是汗津津的,黏得难受,依稀感觉那人的面貌 晃在眼前,透着阴鸷之气,目光变幻迷离。 “好歹以后不会再见到那个人了。” 黑夜中,她心有余悸地自言自语道。 三天后,太守府送葬的鼓乐声响起来。府门外车马云集,前来吊唁的客人络 绎不绝。 杨靖业忙着接待客人,管家忙着记录礼金祭品。 接着,太守府又恢复了平静。 这是一个下过雨的午后,隔窗传来七夫人的琴声。如若往常,七夫人只是稍 弹片刻,便要去榻上小睡一会儿,然而今日却依然在缠绵哀怨着。外面的阿梨触 动心思,整个人沉浸在绵绵不尽的相思之中。 琴声戛然而止,屋子里传来七夫人的唤声,“阿梨,进来!这天气怎么尽让 人冒汗?” 阿梨端了水盆,拿了热面巾上去。七夫人接过,在手中来回揉搓着,突然道 :“阿梨,这些天在我这里,我没亏待你吧?” 阿梨老实地应了。 “去看看大少爷回来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