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四千里路云和月(2) 第二天下午,当火车到达西宁,我送走了坐在对面的一家三口和身旁的两个 大学生。两天的相处,即将离别,竟有些不舍。明明知道过客匆匆,流水无情。 可一个人的路途,因为孤身,所以备感温暖的可贵。一家三口的温馨,似乎弥补 了家庭残缺的想象。我挥手作别,留下照片纪念。我无意感伤,因为西宁这一站, 不是离散的终点,而是梦的开始。 西宁,拉开青藏路线的帷幕。我越发感觉到,火车与轨道间不断沿着道路攀 升,通过海拔的数字一一呈现,海拔的高度与氧气含量正好形成对比。我与常人 一样对高原反应存在担忧。我担心不小心的感冒,会导致肺水肿。我担心含氧不 足,心脏衰竭。但这种担忧,很快就在阅读的状态中渐渐淡忘。 清晨,在一片惊异的叫声中,我被吵醒。睁开眼睛的刹那,火车已抵格尔木。 玉珠峰的倩影在我们面前袒露无疑。在4000多米的高空,雪山绵延,看不到开始, 亦无法窥知终点。因它常年积雪,冰川相连,又被誉为" 美丽而危险的少女" 。 我近乎偏执地认为它是神灵与人间的中介者。而神灵的对话,作为旁观者,我们 无法深知其中的奥秘。它的神圣,只有天鹰得知。 经过世界最高的冻土隧道——风火山隧道,海拔达到5010米。神灵的指尖, 似乎触手可及。天空是那么的蓝,如同梵高笔下那不顾一切迸发出所有生命的热 情,不允许有丝毫杂质的完美主义。我有一种强烈呐喊的欲望,冲破云层,向所 有神灵顶礼膜拜。戳破凡尘间所有看不见的阴谋诡计,戳穿所有卑鄙小人的连环 圈套。小人与君子,伪善与坦诚,得与失,真相与误解,不能及时被凡俗人们所 识破,而神灵拥有最清醒的分辨能力,看着人类的恶行,作出最公正的判决。要 静静等待时间突破虚假的面具,回归事物原本的面目。这一刻,我的内心偏执分 明,并执著相信神灵的存在。 唐古拉火车站,地处青藏高原腹地,当我意识到,电子屏上精确地计算出5068 米的海拔高度时,不知为何,之前对高原反应的恐惧却消失得一干二净。偶尔传 来某某车厢又有人高原反应,乘务员急促的脚步,神色匆匆。我能想象到缺氧者 急促的呼吸声,生命紧紧抓住氧气瓶里仅有的氧气,死亡的恐惧在他的脸上暴露 无遗。我给自己补充一些维生素,时不时吃一小块巧克力来补充体力。我不能超 越自然法则而存活,但至少要作好预防准备。我强烈感受到人类在自然面前的无 力,不得不妥协的卑微。一直以来,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带着教条性质,相信" 人定胜天" 的霸权主义,并奉为真理。征服一词,是人类的最野蛮最暴力的动作。 要承认人类的无能为力,的确需要强大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