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随着婚期一天一天逐渐地逼近,双方父母又是欣喜又是紧张,一致希望婚礼 能办得盛大隆重,毕竟这是两家头一次办喜事,务求尽善尽美。 星期日,两家人齐聚杜家,共商大计。 “亲家母,你看喜宴订在哪里好?晶华还是凯悦?”廖夫人客气地问道。 “谦谦,你看呢?”杜夫人询问女儿的意见。 “都好啊。”杜谦若心不在焉地回话。 订在哪里不都一样吗?只是为了酒足饭饱一顿而已。更何况,这场婚礼根本 不会举行。她真想在此刻就向他们坦诚一切,可是看到父母那副喜形于色的样子, 又令她于心不忍。 “那就凯悦吧,它的场地够大,感觉气派些,菜色也较新颖,一百桌可以吗?” 廖家驹从宴客名单当中抬起头,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一说完又埋首研究名单。 他就是一个这么有领导和控制欲的男人,凡事只有他作的决定才算数。 “多订几桌预备着,万一客人来得多,才不至于失礼。”廖父补充道。 “没错,没错,还是亲家公想得周到。”杜父附和。 “头一次办喜事嘛!考虑多一点总是比较妥当。”廖父呵呵笑着。 从小儿子就是品学兼优,接掌家族企业也是表现突出、成绩亮眼,让他非常 有面子,现在又娶了个门当户对的贤媳娇妻,万事圆满如意,他夫复何求? “他呀,紧张得要命!”廖夫人糗儿子。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除了杜谦若。她静静地走上阳台。 院子里花团锦簇、百花盛开、万紫千红,美丽不可言喻。这是一个生机蓬勃 的春天,但她的心情却没有感染到一丝丝的活力。 每当她回到杜家大宅,总感觉自己仿佛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 她双手伸进外套的口袋,摸到了手机。 电话?! 不能见面,就打个电话给他吧!这个念头一直催促着她。 侧着身,拿出手机,按下那组最熟悉的号码。 才响了两声,对方立刻接起。 “是我。” “我知道。”他低低地笑着,“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今天不是你的家庭日吗? 不怕被发现?” 解天磊低沉好听的声音隔着那条无形的线路传到她的耳中,只要能听见他温 暖的声音,她就很满足了,说些什么反而不是那么重要。 “谦谦,你在听吗?” “我在,你继续说,我喜欢听你说。”不自觉地,她的嘴角泛起甜笑。 “难不成你浪费电话费,只是为了听我说话?” “你也可以唱歌给我听啊!” “小傻瓜,我现在在诚品里,接手机已经遭到很多不明人士的白眼了,唱歌?! 你想要我被轰出去吗?” 她深情地说:“天磊,我好想你。” “明天我们就会见面了啊,而且我们有一整个星期都可以黏在一起,你说好 不好?”他在安慰她,同时也安慰自己。对他们来说,时间永远都不够。 “明天……还要好久,我一秒钟也等不及了。”没有他,她只是朵枯萎的花。 “那……去看电影好不好?”他被她打败了,不能否认,他也非常想见她。 “我要看梅格莱恩的新片。”她雀跃地说。 “是,小的遵命。你搭捷运过来,我到车站接你。” “嗯。”她开心地收线。 “你打电话给谁?” 廖家驹突然出现,着实吓了她一跳。 “呃,打给淑媛。” “做什么?” “我想找淑媛陪我一起去看首饰,妈说那套送客的旗袍还缺一条项炼来搭配。” 她心虚得不敢看他。 她居然对他说谎了。 “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了。”她连忙摇头,“你忙,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吧,你自己小心。”他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进屋。 杜谦若没敢再多停留,匆匆忙忙拿了皮包,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出门去了。 廖家驹冷冷地看着她急于离去的背影,拿起电话按下了张淑媛的号码,她的 谎言很快就要不攻自破。 敢欺骗他,那她就要付出代价。 上完上午的最后一堂课,是杜谦若的午休时间,她正准备去吃顿美味的午餐 犒赏自己的辛勤工作。 “杜谦若小姐。” 忽闻有人叫唤她的名字,她立刻停下来。 对方是一个身材高佻,打扮得非常时髦,还有一头狂野的长发,她肯定不认 识如此前卫的女子。 “你是——” “你不必管我是谁。”柯羿兰双手抱胸,低声地说:“我来,是想跟你谈谈 有关解天磊的事。” 天磊?!杜谦若明显地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应有的镇定。 “为什么我要跟你谈呢?你不肯表明你的身份,却又说要和我谈天磊的事, 我怎么可能相信你要说的事到底是真是假。”几年来的生活、工作历练,杜谦若 虽然不致口若悬河,但也不是别人三言两语就能哄得了的笨蛋。 这个千金大小姐比她想像中的还要聪明,也很难缠。她还以为她是那种一被 大声吓唬几句就会猛掉眼泪的没用女人呢! 看来,她是太低估她了。 她很不情愿地妥协,“我叫柯羿兰,是天磊”唯一“的女朋友,而且我还在 他的店里工作。”她是自己这么认为的。“这样行了吧?” “先找个地方坐着说吧。”杜谦若提议道。 她们在对街的咖啡店挑了个隐密的位子。 “柯小姐,有话直说。” “好,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她用十分霸气的口气说: “离解天磊远点,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又来了。杜谦若不禁笑了起来。 从以前就不断有女生为了他争风吃醋,个个都以他的女友自居,纵使他什么 也没做,有时候惹得他发脾气还会吼人,把女生们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那么久,他还是有本事用他的酷把女人迷得团团转,结果自己却没察觉。 眼前又是一个以爱为名来找她兴师问罪的痴情女。 她还真是佩服自己的定力,竟然一点都不讶异听到这个消息,还笑得出来。 “你笑什么?”柯羿兰皱着眉,她又没说笑话,她是被吓傻了还是怎样? “没什么,请继续。”她敛起笑容。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我早就摸清了。你是个有夫之妇,怎么还 不要脸地来勾搭天磊?如果没有你,我们会是全世界最幸福美满的一对。”柯羿 兰发现杜谦若的脸色显得极为不自然,明白自己点到她的痛处,她再接再厉。 “就是因为你的出现才破坏了我们的感情,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我和天磊……不是你想像的那个样子。” “那是怎么样?”她咄咄逼人地追问。 “我们……”要她怎么说、从哪里开始说才好?她和他之间的故事不是几句 话就能说得清的。 “回头吧!否则我就到你老公面前去揭穿你,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不,你没有权利这么做!”要是家驹从别人的口中知道她……以他的个性, 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我有没有权利,到时你自然就知道了。我已经警告过你,马上离开天磊, 否则你最好小心一点,你的”把柄“还在我手上,我绝不会让你有好日子过。” 撂下狠话的柯羿兰先行离去。 杜谦若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一口饭也没吃。她并不是怕她的威胁,只是有点 反应不过来。 有夫之妇,她已经被冠上这个头衔了吗? 解天磊三十岁的生日,两个人都特地请假一天,准备好好替他庆生。 这是他们认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一起遇他的生日。 杜谦若在住处烧了几道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不能免俗地买了个奶油蛋糕, 还有一瓶八二年份的波尔多红酒。 “好吃!”他非常捧场地吃掉几大盘的菜,“去哪学得这么好的手艺?” “这大概是我在国外生活了那么多年唯一学到的,最有用的一技之长——烹 饪。”她苦笑道。 人在异乡,什么都得靠自己才行。在美国的日子,她学会了煮饭、做家事, 甚至还会修漏水的水笼头;尤其父亲失势后,她更学会了在这个人吃人的社会求 生存。 “谁说的,你也是个最受学生欢迎的王牌老师啊!”他没安慰她,这是事实。 “你哪里听来的?” “你班上的学生。” “你……你还记得那个呀?” “当然,那个小鬼打消和你结婚的念头没?”他一想到就觉得很闷。 “他只是个小孩子嘛,说着玩的罢了。” “有一天他会变成男人,追着你实践当年的诺言。”他还在嘟囔。 原来,解天磊曾有一回去接杜谦若下课,正要牵她的手,却不知从哪里冒出 一个才十岁的小不点迅速冲出来挡在他俩的中间,并且信誓旦旦地宣告,他长大 要和杜老师结婚,别人不可以乱牵她的手。搞得解天磊很不是滋味,她实在太不 安全了,连小男生都为她神魂颠倒。 “你不要教书了好不好?”他要未雨绸缪。 “那我要做什么?”大学念的是很冷门的科系,语言是她唯一的优势。 “我给你一份工作。” “我又不会摄影。” “先听我说嘛,这份工作呢……时间自由,不必打卡,薪水随你开,年终分 红要多少有多少,你说怎么样?”他讨好地说。 “什么工作这么好?” “我老婆啰!” 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但也忍不住和他一起大笑起来,心里其实甜蜜蜜的。 餐后,切完蛋糕,她送上生日礼物,他迫不及待地拆开。 “CD?”他一脸狐疑,“谁的专辑?” “听听看不就知道了。”她故意卖关子。 将CD放进音响,流泄出的是他们都熟悉的旋律——永恒之火,不同的是,在 他用吉他自弹自唱的背后搭上优美的钢琴伴奏。 他立刻听出那是她的琴声。 “我们这就叫作琴瑟和鸣,对不对?”他笑得可开心了,这是一份最珍贵的 礼物。 “还差得远呢!” 当她把CD收回架子上时,在书柜的相框旁发现了一个闪闪发光的小东西,凑 近一看,竟是一枚小小的钻戒。 “天磊……”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他从身后将她抱个满怀,“我放了好 几天了。” “谢谢,好漂亮。”她是真心这么认为。 “我知道这颗钻石有点小,你可能要拿放大镜才看得到。”而且还是分期付 款买的,但他的能力就只买得起这样的戒指了。 “胡说,我很喜欢。”比起其他名贵的珠宝,这颗值不了什么钱的小钻石, 是她拥有最美的宝石,它是信物。 他将她安置在沙发上,学起老电影的求婚情节,单膝跪地,执起她的左手, 深情而专注。 “杜谦若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解天磊先生,我愿意嫁给你。” 他郑重地替她戴上戒指。 “戴上了就不许你拿下来,一辈子都不许。”他很霸道地说。 “连洗澡也不许吗?”她笑着反问。 “嗯,这个我们以后再讨论好了,现在我们要做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 “这个。”他立刻吻上她的唇。 本来,杜谦若都是和解天磊待在一起消磨晚上的时光,但今天下班前,她却 突然接到廖家驹的电话,说是有事和她谈,约在他的公寓。 正好,她也准备好要和他谈解除婚约的事。这事迟早要解决,不如就乘这个 机会谈开来吧。 当她到达时,是他亲自开的门。 整个室内以黑白为主,所有的家具几乎都是深沉的黑色,坚毅的线条,冷冰 冰的灯光,诡异的宁静。 每次来都有一种令她不寒而僳的感觉,就像处在台风眼。 “坐啊,喝什么?”他面无表情。 “不用了。” “咖啡或茶,还是……你想来杯酒?”他站在酒柜前拿出一瓶威士忌。 “我喝水就好。”她打开冰箱拿了瓶矿泉水。 两个人就这么在餐桌的两端面对面坐着。桌上有几个啤酒空罐,在她来之前 他就喝了不少,现在他又喝了好几杯威士忌,她从来没看过他这个样子。 “家驹,你要跟我说的是什么事?” “那你呢?”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你要跟我说的又是什么事?” “我想说的是,有关我们的婚事。” “继续说。” “我们……解除婚约吧。”她鼓起勇气说出来了。 他好像没什么反应地冷冷看了她一眼,又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我们并不是因为爱对方才决定结婚,而是在双方家长的期望下满足他们的 愿望,我觉得我们不应该这么草率地走入婚姻,这样对我们比较好。”她冷静地 分析道。 “这就是你要说的?” “嗯。”她点头,很真诚地说:“我想你一定可以找到比我更适合你的女孩。” 突如其来,他将手中的水晶酒杯往她身后的白墙上砸去,水晶酒杯应声破碎, 墙上酒渍斑斑。 杜谦若被吓坏了,不知如何反应。 “谎话,全都是谎话!”他疯了似地大叫,“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骗你。”她的声音在发抖。 “这个。”他将一叠照片倒在桌上,“那这个是什么?你今天就给我解释清 楚!” 照片中都是她和解天磊的身影,有上超市的、出电影院、在公园散步……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派人跟踪她,而她竟然没发现,还天真地以为她可以 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他根本就完全知情,只是在等着她自投罗网而已。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什么不适合、什么太草率,其实原因就是你另有男人, 还把话说得这么好听,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她哑口无言。 “怎么不说了?无话可说吗?默认了吗?” “家驹,不要这样……” “我调查过了,他是你的高中学长,十年前,你们曾一起消失了三天……” “是的、是的!”她激动地打断他的话,“我爱他,家驹,我爱的人是他, 所以我不能嫁给你。” 既然他什么都知道,她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 “你说什么?!”他的脸狰狞了起来,活像要吃了她的恶魔。 “我爱他。”她不怕死地再说一次,“十年来我爱的都是他。” “那又怎么样?” “放了我吧,求求你……我求你……我真的不能没有他。”她低声下气地哀 求。 “你听好,杜谦若,要嫁你也只能嫁给我,别的野男人休想碰你一根寒毛。” “家驹——” “他要是敢轻举妄动,我会让他在摄影界混不下去,你是知道我的,我向来 说到做到。” ------------ 转自POOH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