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我说:“那你去找呀,找个人,找公司,都可以,叫他们给你投资,双方分成。” 陈典说:“我哪里认识这样的人?我也不会谈这种事。” 陈典说:“我那几笔连出版社的人都打动不了,怎么打动那些商界里的人。” 这倒是。可我嘴里仍说:“你不要这么悲观。”“我现在真的很悲观,”陈典 说,“也许我只能像那些倒霉的前辈一样等死了被人承认和歌颂,让那些不相干的 评论者和出版商去赚钱。” 她说:“只怕连这个资格都混不上,如果没有合适的时机,没有人挖掘我。” 她笑了笑:“当然可能是因为我其实写得不好。可能我真的写得不好。” 她哭了。 “其实也没什么,”她说,“其实也不是为这个,你知道吗,写完这本书我的 心情一直不好,像得了忧郁症一样。” 忧郁症……对了,她的小说中的女主角最后就是得了忧郁症。 写作真是悲惨,简直不亚于自杀行为,所以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不肯走这条 路。 我突然想起杨爱民,他开奔驰车,住银湖,应该是有钱人。 我对陈典说:“我给你找个人试试。” 给杨爱民打电话的时候我有点心虚。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连着这几天,他都给 我打电话,我一律敷衍了事。 现在,没办法,有求于人,我放出最温柔动听的声音来,跟他介绍小说内容: “……算你投资,你们商量一个比较合理的分成,我想你这个钱应该可以赚回来。” 杨爱民说:“我看一下稿子吧,万小姐的朋友,我能照顾也就照顾啦。” 典型的生意人的口气,既然如此,直接掏钱就是了,何必看那一下,你一介财 主,能看出什么? 由此也可见男女之间,魅力归魅力,一说到钱,谁都不马虎大意。 没想到杨爱民他还真看出点什么来。他很快打电话给我:“……很难得的一本 书,有故事,又有纯文艺之美。” 他的话令我觉得意外。 杨爱民说:“这有什么意外?你是不是起先还不相信我也认得字?” 我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说:“……应该是有市场的,温馨又感伤,字数也不多,印出来,精致的薄 薄的一本书,就像《廊桥遗梦》那种感觉。” 我连连说:“是,是。” 我觉得很欣慰,虽然我对他把陈典的书比作《廊桥遗梦》不以为然。我根本不 喜欢这个梦———也许等我到了中年,拖家带口,生活乏味,青春将逝……也许我 能理解那种感觉。 “写这个小说的,”杨爱民说,“你的那个朋友,她———多大年纪?” 我说:“回头我约她出来跟你具体谈出版和分成的事,到时候你自己看吧。” 他一定还想知道:她漂亮吗?结婚了吗?有过几个男朋友? 这都是人们对一个写爱情小说的女作家的正常的好奇,我如果不是认识陈典, 也会这么想。我要记得告诉她其实这也是她的一个“卖点”,好好利用,不要犹豫 :才华盛放的时候仍然年轻,多么惊心的幸运,刹那芳华,如何的张扬与注目都不 过份。 不要等人老珠黄、寂寞而死的时候才想到。 陈典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近半个小时。 “我晕车了,”她弱弱地笑着,“坐了半路,特别难受,只好下来走。” 她披着黑油油的长发,穿一件经典的深紫色的长风衣,越发衬得小脸苍白,楚 楚可怜。 我发现从她进餐厅起杨爱民就在看她。 女人能吸引男人的目光,不管怎么说都是好事,未必真要干什么,有个好印象, 话都好说些。女人在这世上混着,要比男人多吃苦,青春苦短,利用他们的本能打 个擦边球,如果上帝知道,上帝也会原谅。 杨爱民看过了陈典又看我,半晌,说了一句:“你们是亲戚?” 又说:“你们俩长得像啊。”我和陈典面面相觑。 片刻,陈典微微笑了起来:“呵,对了,宋福来说过,我像你的过去式。” 也许我潜意识里也相信这一点,所以才这样一心一意帮着陈典护着陈典。 陈典说:“宋福来他好吗?”我还没有告诉她我们已经分手。 现在当着外人,而且是男人,更不方便说,什么意思。 偏偏杨爱民听见,问:“宋福来是谁?这名字挺有趣。” 我连忙岔开,说:“我以前可能是有点像陈典,喜欢多愁善感,吟风弄月。不 过我没有她那么能干,成本的书都能写出来,我白白地伤春悲秋,一事无成。” “你们点的东西都一样,”杨爱民说:“———白粥,榄菜,百合西芹花枝。” 他说:“你们倒是很好养的。” 我立刻说:“可惜我们不需要人养,也从不指望靠别人养。” 这些阔佬,思维形成定势,以为是个女人就可以弄到手养起来的。 我们谈到分成,杨爱民非常大方地说他和陈典二八分。 陈典很意外,局促地说:“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