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歌的男低音 蒋光复 1980年,我35周岁。那年10月,我从辽北的山区返回沈阳。16年的农村生活, 磨掉了我年轻的面容,磨掉了我身上的锐气,磨掉了我原本畅达犀利的言辞。带回 了什么?带回了妻子儿女,带回了山区农民的忠厚与木讷。35岁时,我接班顶岗, 当了一名粮店的营业员,开始了我艰难的中年岁月。 粮店的工作再累,对我说来都算不得什么。多年的农村劳动,锻炼了我强健的 体魄。为了保持我原有的体力,我常常一个人夹着200斤重的黄豆袋子从库房送到营 业室来。顾客见我笑呵呵忙来忙去,都说我服务态度好。可是我不甘心这样下去, 我要改变我的现状。工资,我最少;工龄,我最短;学历,我最低。这是历史的安 排,我抗拒不了,可我不能认命。贫穷可以压倒人,贫穷也可以催人奋起。何况我 从小就喜爱知识,我坚信,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我要努力学习!早晨,天刚亮我就 起床看书;晚上,我穿上棉袄在冷飕飕的厨房里看书,一直到深夜。过年,从初一 到初五都是我值班,既可以挣值班费,又有了自己的读书天地。1983年准备参加沈 阳市教育学院专接本考试,我没有读过大专,也借不着复习资料,只好找几本相关 的书准备。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的觉。晚上在单位看书,饿了,也舍不得花钱买一个 面包吃。一天,我感到身上难受,到医院看病,竟倒在候诊室的长条椅子上。大夫 说我劳累过度,又低血糖。发榜那天我惴惴不安。要知道,我是在和全市参加考试 的中学老师竞争。一个憋在山沟里十几年的知青,又没有读过大专,能成功吗?我 偷偷地去看榜,没想到,我的成绩竟列在全市考生的前几名之内!我一边在辽大读 专科,一边在市教育学院读本科,一年要考16门课程。凭着良好的基础,凭着刻苦 努力,我顺利地拿下了两个学校的毕业文凭。 事情并不像我想象得那么简单,人生的路每走一步都要迈一个坎儿。1984年, 省委《理论和实践》杂志在全省招聘2名编辑,我把在农村时发表的一篇文学评论寄 给编辑部,竟得到青睐。编辑部决定聘我为编辑,把我安排在总编室。听到这一消 息,我兴奋得几夜睡不着觉。编辑部的一位老同志对我说:“想进编辑部的人很多, 我们看中你,是因为你下乡这么多年,学历又低,却能写出这样水平的文章来。” 这是我读中学时就向往的工作呀,应该是我人生的又一个重大转折。可是好事难成, 因为我的编制是工人,最终我没有当成编辑。 我爱唱歌,人生就是一首歌。那令我心动、令我每次听见就为之心潮奔涌、眼 含热泪的男低音,就是我人生的中年之歌。我喜爱它的浑厚与顿挫,喜爱它的力度 与动感。它使我感受到为夫的责任与为父的使命,它使我感受到生命的律动与攀登 的艰辛,它鼓舞我与天公角斗,与命运抗争。哦,中年,我人生之歌的男低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