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是一个可悲的夜晚,他的身体与心理痛苦地作拉锯战。 徐御影躺在黑暗中,双手交叠枕在脑后。 席友莉就窝在他的身边睡得香甜,有时回想起来,他真搞不懂自己什么时候 变成坐怀不乱的君子。 不过,多年来,他头一次真正需要有人作伴,他渴望拥有快乐人生、幸福的 生活,倘若命运之神决定席友莉是他的,他是绝无异议,愿意为她付出所有。 低头瞅着身旁熟睡的席友莉,他的唇畔不由自主地逸出一抹温馨的笑意,一 只手滑过她的颈下,让她的头倚在他的肩上,他把头抵在她的头上,闻着她头发 散发出来的清香。 逐地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很不规律,甚至若有似无地在呻吟,徐御影突然明 白她正在作恶梦。 她嘴里喃喃梦呓着,身子逐地颤抖,“不要——不要过来——” 他慌忙地抱住她,轻抚着她的头,“宝贝,别担心、别怕,有我陪着你,安 心的睡吧!”吻着她的脸颊。 席友莉仿佛听到温柔的呵护,安心地又沉沉睡着。 徐御影心疼地凝视着她。这么多年来,她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破晓的晨曦微透过窗帘,渗进房间。 斜睨一边的窗户,他不禁抿着嘴苦笑,“天亮了。” 这一夜比之前的每一夜都长,但毕竟还是熬过来了。 被子下的席友莉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转过身,面对着他,“你醒了?”揉着 惺忪的眸子,她沙哑的问。 “我一整晚都没睡。” “你整晚没睡?”刹那间,瞌睡虫全吓跑,她张大眼睛看着他,“为什么? 是不是不习惯我睡在你旁边——” 徐御影呻吟一声,“我又不是第一次睡在你身边,别瞎猜。” “那你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只是在想其他的事。” “不是因为我,我就放心了。”一双黝黑的眼眸戏谑地闪烁着。 席友莉掀开被子,脚尖踏上冰冷的地板,蓦地,一条手臂将她捞回,“利用 完,不说声谢谢,就想一走了之?” 她知道他是故意戏弄她。 她努力地憋住笑,板着脸作出桀惊不驯之姿,“你绝不可能是一句谢谢就能 打发的。” 他的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微笑,“真不愧是律师,一眼即看穿我的意图。” “果然另有其图。说吧,你想要什么?”她的声音性感得教人迷醉。 “我想要这个——”目光落在柔软的唇上,手指轻蓟红润的唇瓣,他吻住那 两片娇红欲滴的唇瓣。 他的吻再度唤醒狂野的感官悸动。 “可以停下来了吗?”席友莉气若游丝。 他听出她声音中的一丝请求,但身不由己的欲念主宰了他 “徐——徐御影。” 下一瞬间,他惊醒,脱身站起来,“很棒的早安吻。”如痴如醉的目光紧紧 锁住她。 席友莉不觉地胸口甜甜一抽,“我得趁妈妈还没起床回自己的房间。” 不管地板多冰凉,席友莉赤着脚冲到门边—— 就在她要离去的刹那,徐御影蓦地出声唤住她:“你今天要去事务所上班吗?” 席友莉手握着门把,顿足思索,回眸瞅着徐御影,“好几天没去,是应该去 瞧瞧,那你呢?今天要做什么?‘ “不知道,联络上宗灿再作决定。” “好吧,祝你一天顺利。”席友莉唇边绽放一朵迷人的笑容。 “你也一样。” 席友莉换妥衣服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 凝视镜中的人儿,满意的笑容刹那间化为诧异,她发现自己的脸颊益发红润, 该不会是因为受爱情滋润的缘故吧?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得到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爱情,爱情对她来说,只是 一种神话,一种不切实际的假象。 而今,自己面对以往所不屑的爱情时,才极讽刺地醒觉,原来孤单是她无法 忍受的痛苦,砰砰砰! 突然,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走到门边,拉开门的刹那,高大挺拔的身 体让她登时僵了一下,但很快地,她羞怯微笑,“什么事?” 那双令人着迷的温柔眼神,把她从头到脚态情打量了一番,“看来,你已经 准备好要出门了。” 席友莉紧张的浅浅一笑,“差不多等一下就可以出门。你突然来找我,不会 就只是要看我准备好了没有吧?” “没错。” 莫名地,回想起早晨下床时,被他猝然抱回的那一刻,两朵红云不觉间飘上 面颊,抬眼又不偏不倚地与他四目相视,他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温柔,这令她泛 红的脸颊更显嫣红。 “看都已经看了,怎么还不走?” “赶人了?”不疾不徐醇厚的嗓音里藏着一丝笑意,“别急,有一样东西要 给你。” “什么东西?” 徐御影从口袋里拿出一只闪着耀眼光芒的钻戒,“不知道合不合?” 席友莉睁大眼睛,看着躺在他掌中闪闪发光的戒指,“它太贵重,我不能要。” 她吓坏了! 长这么大,别说是钻戒,她连收一朵玫瑰花的经验都没有。 “不,你一定要收下,身为徐御影的新婚妻子,手上怎能不有一只足以匹配 身分的结婚戒指。” 原来——这只戒指代表的是他的面子。 “那你呢?你的手上也不能空空的。”反过来诘问徐御影。 徐御影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只相同的钻戒,在她面前扬了扬,“早想到了。” “看不出来你的心思还挺细密。”席友莉无声地苦笑。 那双晶亮眼眸中的嘲弄扎痛了他,“别挖苦我,让我帮你戴上。”温柔地执 起她的手,诚恳的表情就宛如为她套上圈住一生幸福的信物似的。 戒指慢慢地;顺利地套进她的手指,他感到讶异也感到惊喜——席友莉也没 想到戒指不仅顺利地套进去,还不松不紧,仿佛是为她特地订制似的,钻石迷人 的光芒在纤细的指间闪闪发光。 “好美!”徐御影禁不住发出赞叹。 席友莉将手举在眼前着迷地欣赏,“真的好美。”放下手,以打趣的眼神调 侃他,“现在是不是该换我帮你戴?” “好。”求之不得。 他将男戒交给了她,很大方地伸出左手,嘴边挂着温柔的微笑,那抹微笑简 直能揉碎女人的心。 席友莉手指紧握着戒指,一手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为他套上钻戒,那种 感觉好似她真的在许诺终身。 戴上了戒指,徐御影似假还真地以戴着戒指的手,握住她戴着戒指的手,放 在嘴边亲吻,“这样就像鹳觫情深的新婚夫妻。” 他的眼中蕴涵的无限深情是真的吗? 刹那问,她失神。 “我们一起下楼。”温柔的声音顿时将她拉回。 两个人手牵着手步下楼—— 席母神色沮丧坐在沙发上,听见下楼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瞥见小俩口亲 热的手牵着手,脸上愉悦的神情真的像新婚的小夫妻。 瞬间,笑容取代沮丧,她优雅地侧坐斜睨他俩,“你们终于下来了。”故意 视而不见他们之间的亲昵。 “怎么了?我晚一点起来你就不开心?”席友莉故意笑谵母亲。 席母调整姿势坐正,无奈地噘着嘴,拇指越过肩头往后一指,“外面的人已 经忙了大半天,你们都不觉得吵吗?” “外面?”席友莉不由得一愕,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一双大眼逐地睁得 圆圆大大,“外面那群人是谁?” 一群人!? 徐御影似乎心里有数,大步来到席友莉的身边,从她的头顶穿过窗户,不悦 地发出嗤声,“记者。” “记者?”席友莉猝然僵住。 “假如真是记者,我还真佩服他们,他们的耳朵是不是装了雷达,能精确地 掌握你们回来的时间。”席母冷嘲热讽。 席母说得一点都没错。 徐御影的表情随之转为严肃,“你今天最好别去事务所。” “别去?”席友莉给他一个不可思议的一瞥。 “这些人会亦步亦趋紧跟着你不放,你想想,这情形你能安心的工作吗?” “说得也对。”沮丧中隐含几分苦涩,“我们岂不是要困在屋里动弹不得?” 席友莉走到席母身边。 她面对过无数刁钻尖锐的记者,可是从来没有面对这大规模的阵仗,全身的 神经瞬间像紧绷的弦。 “这群秃鹰正在打采猎物。”徐御影道。 “秃鹰?猎物?”席母一脸茫然地看着徐御影,一只手悄悄地扯着席友莉的 衣角,偏着头,压低嗓门询问席友莉:“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席友莉低下头,以手掩嘴回答:“秃鹰就是暗指外面的记者,猎物就是我和 徐御影。” 席母赫然发现席友莉指问的钻戒,揶揄道:“连婚戒都戴上了,还否认没跟 他结婚。” 席友莉顿时双眼一瞪,“妈,你别乱说,这只为了应付外面那群秃鹰。” “是吗?”席母不信地莞尔一笑,“如果只是为了应付外面的记者,他还特 地费心买了钻戒?再说,这种戒指不是随时去买就有现成的尺码。” 席友莉辩不过自己的妈妈,气恼地嘴一噘,“信不信由你!我懒得跟你解释。” 转身离开席母的身边。 她回到窗边静观外面的动静,倏然,一部熟悉的车子快速闪过,席友莉回头 道:“陈宗灿来了。” “你确定?” “错不了,我认得他的车。”席友莉笃定地回答。 不一会儿,陈宗灿神色匆忙地从厨房走出来,“吓死人了,敢情媒体全部总 动员了!” “你来了,现在怎么处理?”徐御影冷静地直视陈宗灿。 “全凭你作主。不过,我过来是想知会你一声,环保署已发出信函,今天下 午约谈。” 徐御影紧绷下颚,双唇拉出一道严厉的线条,“这么快。” “原本没这么快,因为记者披露你的行踪,有关单位才得知你已回来,所以 立即下公文请你走一趟。”陈宗灿无奈地大皱其眉。 徐御影冷冷嗤笑笑一声,回复冷静,手指摩挲下巴,“既然躲不掉,兵来将 挡,水来土掩。” 席友莉质疑地瞅着他,他面无表情的俊脸,让人无法得知他在想什么,连声 音都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俨如黑夜一样深沉难解。 他将席友莉搂在胸前,“你愿意陪我一起面对外面那群饥肠辘辘的秃鹰吗?” 席友莉胸口猛然一紧,猛咽口水,“你是说,从这里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 徐御影点头。 “一定要吗?”她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真担心一颗心会从胸口迸出。 “最好你也出面,也许可以为下午的约谈加分。” “这跟下午的约谈扯得上关系?”她的脑子一片紊乱,亏自己还是律师,面 临与自己有关的事,竟然也会慌乱。 “当然。”他说得好理直气壮,牵着席友莉的手放在自己的臂弯,“走吧, 夫人。” 席友莉勾住强壮的臂弯,错愕地仰头看着他,“夫人?” 他的另一只手以温柔的方式轻拍她的脸庞,“你现在是徐夫人,飞腾集团少 东夫人,记得面带微笑。” 笑? 她僵硬地露出一抹笑,“只怕我会笑不出来。” 陈宗灿飞快跑到门边,帮他们打开大门,“请。” 席友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狗腿。” 陈宗灿无所谓地轻笑,耸一下肩膀。 刚踏出大门,迎面而来是闪烁不停的镁光灯,记者争先恐后追间徐御影有关 污染水源一事,还有秘密结婚的事。 无可避免,轮到她被问。 “席小姐,据了解,你是位律师,而且是专门为婚姻中受害的妇女打官司, 像你这样高唱女权至上的律师,是如何让徐御影先生臣服的?” 她甚至可以清楚读出那位记者心里想什么——他究竟看上她哪一点? “我不认为自己有何魅力,甚至没有任何法宝,爱情来了,自然而然接受。” 这真是她在讲话吗?她不禁纳闷。 “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原住民方式完婚?”有人发问。 “这也是—种婚礼,不是吗?你们不觉得很特别?”席友莉报以一抹足以倾 倒众生的笑。 无意间瞥见身旁的徐御影绽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不喜欢,故意投给他一枚 警告的微笑。 徐御影连忙将头别开。 “请问徐先生是如何求婚的?”有人嚷道。 “让我坐竹椅。”席友莉心里暗地偷笑,趁机整整他,“然后背我跑广场, 至于几圈——我忘了,反正直到我点头答应为止。” “徐先生,你是跑了几圈,尊夫人才点头?”有位记者笑着问。 “我忘了,只记得两条腿有点酸,不过值得。”徐御影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 用种神秘的语调轻声说,揽她入怀,热切地凝视她的眸子。 刹那间,一抹红晕泛上席友莉的双颊,她顺从地贴近他的胸膛。 “徐先生,当大家的面亲一下夫人。”突然有人起哄叫嚷。 “亲、亲、亲、亲、亲——”一阵嘈杂骚动。 徐御影拗不过记者的要求,面带微笑地半举起双手,“我会应各位的要求。” 席友莉顿时目瞪口呆,羞窘交加,“不好吧——” 徐御影似乎乐在其中,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没关系,只是做做样子。” 席友莉眼睛往上一挑,审视他的表情,“真的只是做做样子?” “嗯。”他在她耳边温柔呵着气。 这个节骨眼上,她只能选择相信他。 他果真守信,只是在她的脸颊上蜻蜓点水式轻触即抽开,并对她露出一抹令 人安心的笑容。 “不行啦,亲热点嘛,舌吻、舌吻、舌吻。”简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席友莉顿时慌了。 其实真正不行的人是她。即使刚才看似蜻蜓点水的亲吻,就已经使她的体内 产生一股甜蜜的悸动,神魂不知飞离多远。 徐御影以征询的眼神凝视着她,“行吗?” 面对羞窘的一刻,她惶惑。 当他正伤脑筋,该如何化解这棘手的场面时,陈宗灿适时跳出来缓和场面, “各位,你们已经得到所需要的一切,希望你们高抬贵手,让这对新人保有一点 隐私权。” 就在这一瞬间,席友莉错愕地领悟出,自己渴望能拥有他更多、更多的呵护, 更多、更多的疼爱,甚至贪婪地想拥有他的全部。 凭着盲目的本能,她勾住他的脖颈,吻住他的唇,乍然的主动让徐御影先是 一怔,最后欣然地接受,回吻她。 他觉得她的舌尖正和自己戏耍,大胆的程度绝非他所想像,他欣喜若狂地迎 向她,急切地缠绕着她,她感到整个人在他的怀里融化、燃烧起来。 当记者发出喝采时,他们之间的魔咒才被打破,徐御影呼吸不稳、依依不舍 地从她的嘴上抽离。 她的脸颊红得像熟透的番茄,一颗心小鹿乱撞。 陈宗灿困惑的瞅着她。 她不怪他的疑惑,因为连她自己也感到十分迷惑,更害怕那一吻泄露了太多 的感情。 一群吓人的秃鹰终于满意地陆续散去。 长达半小时的采访,席友莉忍受着最难熬的折磨,除了面对摄影机和照相机, 还要应对他们种种尖锐的问题,不过她非常钦佩徐御影泰然自若地应对问题的本 领。 这半个小时中,她一直挂着灿烂的笑容,导致脸部的肌肉开始酸痛,身心经 过尖酸刻薄的轰炸之后,她觉得自己快要瘫了,她的腿抖得好厉害,要不是他的 手臂像钢铁般箍住她的陵,支撑着她,她早就双腿一软,当众出丑。 “你刚刚的表演,棒极了。” 他居然当那一吻是表演?难道他一点都感觉不出来她所释出的好感? 她气呼呼脚一跺,站在他面前,与他齐眉相对,“我是不是应该改行做演员? 哼!“转身迳。自爬上二楼,边走边嘟嚷:”演得好,也要你配合得好。“ 徐御影不解地望着她的背影,“又哪儿得罪她了?” 陈宗灿也傻呼呼地看着席友莉的背影,“不知道。” “我知道。”席母掩嘴窃笑。 “阿姨,你知道?那友莉为什么突然生气?”陈宗灿忙着追问原因。 席母的眸子隐含几分诡谲的笑,以肩膀轻撞陈宗灿,“又不关你的事,那是 他们小俩口的事。” “他们!?”陈宗灿依然一知半解,“其实他们并没有结——” 最后一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席母的手毫不留情地击上陈宗灿的肚子。 “唉唷!”陈宗灿抱着肚子哀叫一声,五官紧纠成一团,埋怨地看着席母, “阿姨,你干嘛打我?”‘ 席母气得给他一记白眼,“我姐姐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儿子?这样还敢担任 集团的律师顾问?猪脑袋!” 徐御影似乎听懂席母的暗示,他的眸子刹那问变得熠熠有神,欣喜若狂地搂 住席母,亲吻席母的脸庞,“谢谢你。” “既然你已经明白了,还不上去!”席母欣慰地鼓励他,徐御影随即三步并 作两步冲上楼,席母宽慰地抿着嘴微笑。 “阿姨,难不成他们是玩真的?”陈宗灿终于打开脑子里的结。 席母没好气地斜瞪他,“什么真的假的?我已经认定他就是我的女婿!” “是吗?”陈宗灿愉悦地傻笑。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