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明山法院的人事调整也因为那场瘟疫给耽误了。 句院长只好作了个别调整。将孙克才调到刑一庭任庭长,将原庭长调至审监庭 临时负责,将在民三庭担任庭长的秦天调到立案庭帮助工作等待分配,将立案庭的 庭长齐全去城关协助工作,将几位原在法庭担任负责人的副庭长也都作了临时的变 动,但还都没有履行法律程序,因为只有报请人大批准任命,才算正式任命。不过, 这种调整,也就意味着一些人要上去,一些人要下来。 他这样作是为下一步的人事调整作铺垫。 那些即将就任的二级机构领导,又像风一样地去县委、人大活动,以防止在考 核、公示和任命时出了差错。 一切都在顺理成章地进行着,一切又都在暗地里操作着。只有那些自认为自己 是论资排辈也好凭能力和工作业绩都能当上这个不起眼的官的人还在按兵不动或者 不知道怎么活动,用今天的领导惯用的口头禅是“政治上不成熟”。而每次人大任 命时,这样的人总会被涮掉。这些人是靠业务工作又不懂官经且年龄较大资历较长 领导又不能不用的人,如今的官场已让他们晕头转向又无所适从。 这么多年来,明山县已养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每一任领导从县委书记 到各大局委的一把手乡镇书记包括法院院长检察院检察长公安局局长各企业的一把 手到任后,总也要步县委书记之后作一次人事大换血大调整。然后,是每年的小调 整和局部调整。每年调整的酝酿时间在农历年前,年后在3 月一次性调整完毕,然 后在召开的“两会”中宣布,各个局委的则在4 月份调整完毕。 为什么选择在每年的三月召开人代会、政协会?有好多人都以为这是惯例。其 实,在春节前下级向上级的报告并进贡和春节、灯节的“两节”期间,上下级的相 互走动和亲友之间的往来,也使掌握下级前途命运的大官们也掌握了第一手资料和 在心里烙下了应该起用谁的烙印。在下级与上级这种频繁地联络感情后,谁该做什 么样的官,领导们都已内定好了。再就是在大大小小的党委会常委会上领导们民主 时,还会用一些条件使自己想用的人实现目的,如遇到其它人有意见时,他们会找 出恰如其分的职位作为交换的条件。在那利益群体中,谁都能得到利益,都会满载 而归。然后,召开两会走完法定程序,一切都在暗箱操作,一切又都是那样的冠冕 堂皇和合情合理。每年的这个时候,也是经济学和商学中所述的现金流最大的时候。 当然,物流和人流同样也达到了顶峰。人的欲望在这个时候也是最高的和最开放的, 这和平繁荣稳定的盛世,也参杂着那许许多多的让人难以理喻的事情。 县里每一次调整的人数都在三百人至六百人。各局委的调整则根据二级机构实 职的人数来确定。 每年为什么要这么大面积和频繁地调整人事,这是一个体制和制度的问题,是 一个谁都明白又都不说出来的问题。更确切地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想富, 动干部”,是对今天一些地方领导在调整人事上最恰如其分地诠释。 表面上看人事问题能为句院长带来巨额财富,实际上他在就任院长后还有两个 大的方面也让他财源滚滚,和调整干部的进账也算是不相上下。 一方面,在案件的把关上,他更具体甚至关心到个案了。 对刑事案件的科罪量刑,他一改沿袭多年的重罪须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的 习惯,将能判7 年以下的案件提交审判委员会讨论决定,其它的案件由合议庭定。 这样规定,实际上是将具有伸缩性的定罪如3 至7 年的权力收回。 这里面的名堂多的很,外人是不清楚的。比如,应判7 年的主审法官可以提议 判3 年。该判3 年实刑的,主审法官可以提议判3 缓3.应判缓刑的还可以宣告无罪。 反正,这里面的名堂实在是太多了。这么多年,基层法院刑事法官们捞钱的途径也 无非在这里。像那些没有钱和没靠山的重刑犯,也只能是被司法机关“依法从处”, 这样的裁决在外人和内行人看来也许还真的是很公正的。外人有所不知,大部份刑 事案件,早已在公安和检察院消化掉了,移交到法院来的案件,是他们的权力所不 能及的案件。再就是一些自诉的案件,也有非常大的空隙和漏洞,给善于钻法律空 子的人有可乘之机,能捕的不捕,不该捕的却捕了等等。还有民事案件的审理、执 行和行政案件的审理、执行以及非诉行政案件的执行都有那些像句院长这样的不懂 法的领导来“把关”,其结局是可想而知的。 曾经有一起合同纠纷的案件,涉及标的为23元。原告起诉后没有找过句院长, 而被告却给他送了8000元现钱,要求按8 万元判决。承办法官在向他汇报时,坚持 按23万元和利息5 万元判决,他非要坚持按8 万元判决由被告付款。无奈,承办人 只好按照他的意见起草了判决书交给他签发,就赌气出差不管了。原告知道后,被 迫找到句院长,给他送了2 万元现金。在金钱面前,他的“良心”发现了承办法官 的意见是对的,又将判决结果更改为23万元,不保护利息。原告的目的基本上达到 了,自然不会说什么的。被告也达到了目的,最起码少付了5 万元的利息和诉讼费。 花8000元也觉得很值。他还可以在执行程序上与法院这些人串通一气来对抗申请人 的申请。说不定,他还能让管执行的院长和执行局局长给申请人发个债权凭证呢, 让他永远也要不到钱。 另一方面,在抓基建方面,句院长的进账是触目惊心。这几年,法院相继建了 法官宿舍楼、档案楼和办公楼,句院长在作副职时就专门抓基建,至于他收了多少 好处,没人能说清楚。句院长就任一把手时,又赶上县委要求法院将办公楼动迁到 南城开发区,这又是一个天赐良机的千载难逢的发财的好机会。句院长到任后,立 即组织几个铁杆像孙克才、马彼生和田主任之流的任基建组的成员,这些人除履行 庭长职务外,再多一项基建小组成员的职务,这里面的好处是不言自明的。当然, 句院长的好处不仅是这些,更主要的是那些包工头送上的数十万的好处费。 “当一把手就是好。” 在想到当上院长后立即有了这无穷无尽的财富和权力时,句院长常常是这么的 自言自语道。 中院来审理刘红备上诉的案子时已是9 月下旬了。 接到杨法官的电话后,王生理在中院民事庭的法官到达的前一个小时来到了县 法院民事庭等待主审法官的来临。 杨法官已在电话中让老王准备1500元钱。 一个小时后,中院法官在明山宾馆打电话让他们过去安排食宿。 在明山宾馆,老王交了300 元房费,又向中院的法官交了300 元车费,还按杨 法官的意思,给了中院主审法官600 元钱。夜晚又在宾馆请了一餐饭,花了560 元, 因老王带的钱不够,就由杨法官签单结了账,第二天,老王又特意地跑到县城将钱 还给了杨法官。这次老王又花了2160元钱。 吃罢晚饭后已是8 点25分了。中院的法官还提出要到歌厅去,杨法官说有人安 排,就让老王先回家去了。所以,杨法官也就替他节省了好多钱。 这次,让老王花了这么多钱,说心理话,杨法官也不情愿。 现在基层法院的法官非常害怕中院的法官来基层审理二审案子。因为,他们来 了,一审法院的主审法官就像奴才一样,二审法官也像皇帝一样,其中的反差竟是 天壤之别。 因为,每年中院要对县院的目标进行考评,其中,对案件的考评又非常苛刻, 对发回重审的、全部改判的、部份改判的都规定了很严格的扣分标准。而中院的行 使终审权时又非常随意,甚至让人不敢想象。不仅让当事人苦不堪言,而且让基层 院的主审法官总在为上诉案件提心掉胆的。 句院长到任后,明确规定,谁办一件发回重审和全改的案件,除扣个人1000元 钱外,还要扣庭里的钱3000元,另外还有其他的处分。这样,对于上诉的案件,主 审人不得不百倍的小心谨慎,将中院的主审法官视为神仙供奉着。除了以高档的方 式安排他们的衣食住行外,还要有所表示。当然,这些钱绝大多数都是当事人出, 也有主审人自己掏腰包的情况。这是因为有的当事人说暂时没钱让主审人先垫着, 到最后官司输了,主审人再怎么要这个钱都是要不来的。 中院的开庭是在宾馆的房间内开的。这次,刘红备派了一个人来参加诉讼。老 王没有再请律师了,因为,王律师告诉他,如再请,还得再交钱。 开庭是在9 点30分进行的。主审法官自问自记,也没问多少,只是问了双方是 否同意调解,有一个小时就结束了。签字后,法官告诉他们回家等结果。 走出宾馆的大门时,老王看到刘红备在孙庭长和句院长的陪同下进了一楼的大 包房。 又过了一个月,从中院那里传来的消息说,中院的要将此案发回重审。 这下,不仅将杨法官弄懵了,还将老王搞的云里雾里的。他也经麻木了,任凭 杨法官如何求他,他就是不陪杨法官去市里。杨法官无可奈何,只好自己去中院协 调。最后,中院的同意暂时不发回,但必须让杨法官作刘的工作,让他撤回上诉。 杨法官又去作刘红备的工作。 如今, 在法院由于不少法官业务素质低下,又怕判决后当事人上诉被改判, 承担错案责任,于是就有了判决前的内部请示,也有了上级法院的内部批复,变二 审为实质上的一审。更有甚者,不少案件为了所谓的“社会效果”还要向政府请示, 由政府定下调子再下判决,以防不合他们胃口而败走麦城,岂非怪哉。这个案件尽 管是经过审判委员会讨论通过的,但是,要追究责任还是追究主审人的,所以,主 审法官杨法官急了,他不得不花血本阻止中院的将案件发回重审。 法官这种奇怪的现象让办案的法官都是云里雾里,百思不得其解。 杨法官的苦苦哀求,终于打动了刘红备那冷酷的心。 刘红备是在征求了孙庭长的意见,又征求了他的几个在县检察院工作的哥们的 意见后,他才同意撤回上诉的。 杨法官心中的石头落地了。 11月25日,王生理从杨法官那里领回了中院的裁定书。杨法官告诉他,可以申 请执行了。 “哎,总算出头了。” 老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老王也有所不知,杨法官在跑这个案件时,也花了800 多元的冤枉钱。有人还 在背后嘲笑,说他,“活该,谁让他接手这个案件。” 老王又花了50元钱找王律师写了个执行申请书,然后于11月28日到了立案庭, 在交了100 元的工本费,100 元的申请执行费和400 元的车费后立了案。 这次,老王又花了650 元钱。至此,为了这个案件,老王已经花了10000 多元 钱。这还不包括有时没记账的车费和饭费,实花多少,连老王也糊涂了。 执行立案前,马局长已事先给立案庭里打了招呼,让他们先将费用收上来,所 以他们也不敢不收,老王也不敢不交。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