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鹰飞》(43)
毋志见慕容长英魂不守舍,只得向我使个眼色,我同他出去讲话。
毋志道:“你是想同慕容长英终身亡命天涯呢,还是等我明天澄清一些事实?”
我问:“此话怎讲?”
毋志道:“家父留有密旨,上写为大宛城不至倾灭,他命你将他的头送去汉军,
以结城下之盟。”
我张大嘴,看着毋志:“但是你为什么早不公布呢?”
毋志道:“胡夫不同意。”
我问:“为什么?”
毋志道:“胡夫的意思,少生枝节的好。”
我明白,胡夫的所谓枝节,就是慕容长英曾是太子。
想不到毋志竟是个心胸宽厚的人,我笑道:“你就不怕生枝节?”
毋志道:“我烦得很,恨不能还回家去画我的画去,现在天天看奏折也要把我
看死了。”
我笑,拍拍他肩:“别做李后主啊!”又说:“我是巴不得天涯逃亡的,可是
我大哥不知怎么想。”
毋志道:“那么,明天早朝后太和殿见。”
如果我知道那之后会起那样大的风波,我才不去什么太和殿呢。
太和殿,是皇宫中的书房,皇帝大人在此接见朝中重臣。
那一天到场的有丞相魏正存,九门提督胡夫,副将不,是现任大将军张大力,
我和慕容长英。
毋志笑笑地:“国家栋梁几乎全部到场,好,好得不得了,我有我父的遗诏两
份,魏丞相,请替我宣读。”
第一份:“兵临城下,自知必死,不愿受辱,宁先自刎,请大将军慕容菲,代
为出降,身后一切事,任由其处置。”
胡夫“哼”了一声:“有此诏,大将军大约可免一死吧!”
我笑了:“我有何罪?”
胡夫道:“即使是陛下自刎,大将军在场,亦应阻止,即不阻止,又伤害先帝
的身体,已是大不敬之罪!”
魏正存咳了一声:“胡大人,大将军送人头出城这件事,我老魏当日是不知道
的,胡大人身为九门提督,难道也有不知之理吗?胡大人当日即没提什么反对意见,
我看今天也就不必再提了!”
胡夫面孔立时紫涨。
慕容长英道:“慕容菲当日冒着很大风险,只是为了救一城百姓,她自己,想
活命的话,根本不必回到大宛城。”
毋志微笑:“没错没错,这些我们都知道,胡卿不过是责备贤者。哈哈,大家
听第二份遗诏。”
第二份:“玄武之变,吾之大错,骨肉至亲,胜于皇权。将皇位还给毋孤后人,
我之子孙,不得有异议!”
连魏正存都倒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毋志。
毋志微笑,解衣,向我走来,要将龙袍披在我身上!
我大骇!
这、这、这是何意?!
故此在毋志过来时伸手一推:“干吗?流氓啊你?”
毋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是那么弱不禁风,我忍不住笑,胡夫已大怒:“大胆!
竟敢对皇上无礼!”
毋志忙道:“不要紧不要紧。”然后站起来:“有没有搞错,就算你没听过龙
袍加身的故事,我给你披件衣服也不能算流氓啊?”
我急道:“呸,我还听过杯酒释兵权的故事呢!你把这鬼东西往我身上披是什
么意思?就算要毋孤后人做皇帝,那也是慕容长英,不是我啊!”
毋志道:“难道家父没跟你说明吗?”
我诧异:“说什么明?就是他那份很有创意的联想吗?家母已经说过,那只是
一个推测,是胡说!”
毋志问:“你母亲一定还说,你是慕容越同她的女儿吧?”
我几乎要跳起来:“我当然是我父亲的女儿,我警告你,说话小心点!”
毋志笑:“太子死的那天,是某年的十二月,慕容长英出生在次年的八月,你
比慕容长英晚生二天,你母亲的无尽宫失火是在太子死后半个月,如果你母亲是次
年的一月失去了怀的孩子,那么,你再早也是八个月出生的早产儿了,可据说,你
出生时重七斤八两,一点也不像早产儿啊,也就是说,你就是那个毋寡的孩子,你
母亲在这件事上说了谎,你还能相信她吗?”
我惊呆了,毋志说的是真的吗?他现在俨然一个妇产科专家,这些早产晚产的
事,我是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吗?
毋志回头道:“姑姑,这件事,还得您来说清!”
毋志的姑姑,是谁?
屏风后转出一人,头上九凤冠,身着大红绣金凤的公主服,华贵庄重地走出来,
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屈居妾位二十年的母亲!
慕容长英骇异地望着她,然后又望着我。
我妈妈缓缓落座,淡淡地:“二十多年的事了,我不觉得有说出来的必要,菲
儿与长英,谁是太子还不是一样?”
毋志道:“姑姑要是没有什么必然要说谎的原因,为什么不干脆说实话呢?”
我妈妈说:“何必说那些事呢?就让慕容长英做皇帝好了。”
毋志道:“姑姑,你这样做,不是太委屈慕容菲了吗?慕容长英要是肯娶她,
还好说,现在慕容长英已娶了胡兰姑娘,难道姑姑你没想过,这样对菲儿太不公平
吗?”
我妈妈说:“慕容长英已被立为太子,你又没有证据证明慕容菲才是毋孤的女
儿,何必多生枝节?”
我尖叫:“妈妈!”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变相地承认我不是她女儿?全家只有
妈妈护着我,我闯祸挨打只有她落泪,她从不为别的事哭,只为我哭,她不是我妈
妈?
我妈妈说:“这些年来,只有菲儿同我解闷,我是真心痛她的。不过让慕容长
英做那个位子,我相信也是菲儿的愿望!”
毋志沉默一会儿:“那么,我倒是多事了?慕容长英,怕你现在也不能安心做
这个皇上了吧?”
慕容长英道:“我完全不明白你们在说什么!”
毋志道:“慕容长英的奶妈被杀了,但慕容菲的奶妈还在。”
我那可怜的老奶妈李妈,已经吓得开始发抖了。
毋志问:“老人家,当年你奶慕容菲时,有什么异样吗?”
李妈看看我,可怜地,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我苦笑,我比她更不知所措也只得安慰她:“没什么事,你不用怕,实话实说
好了。”
李妈道:“倒是没什么异样,一个挺结实的婴儿。”
毋志问:“是刚刚生出来的婴儿吗?”
李妈道:“出生有一两天吧。”
毋志道:“怎么知道婴儿是出生才一两天的呢?”
李妈道:“孩子刚出生同一个月后有很大的差别,菲儿抱到我手里时,全身通
红,过了一日开始起黄疸,婴儿出生后二三日开始起黄疸。”
毋志道:“可是,你是婴儿出生当天就去的。”
李妈想了想:“说是这么说,孩子倒没什么,我见姨娘的样子可不像才生过孩
子。”
毋志点点头:“你虽是菲儿的奶妈,大约也见过慕容长英吧?”
李妈道:“正房那几日看管得严,不相干的人轻易不许进去,我见慕容长英倒
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毋志问:“可听见过什么?”
李妈道:“没有。”
毋志微笑:“当年常蛾夫人的贴身女侍雪松出了什么事,你可知道?”
李妈的眼神有一点恐惧:“不,我不知道。”
毋志笑道:“一个人如果知道什么秘密,别人又知道他知道一个秘密,不想让
他说出来,你说这个人怎么做才是聪明?最好的办法是快说出来,让秘密不成为秘
密,他就安全了!”
李妈张了张嘴,半天道:“不,我不知道。”
毋志道:“那也由得你,送李妈出去。”
老太太在临走时犹豫再三,终于道:“听说那丫头死了,是因为她同外面叫明
儿的小厮通奸,被捉住后羞愤自杀。”
毋志笑问:“你可认识那个叫明儿的小厮?”
老太太道:“见过几次。”
毋志拍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看见李妈,过来点点头,叫
了声:“李妈!”
李妈诧异地:“明儿?你——”
毋志道:“明儿,给我们说说,雪松死前的事。”
明儿道:“那天,常蛾夫人分娩,府里本来十分忙乱,下午时,小丫头楚楚来
传信,说雪松有急事要见我。我抽空去了后花园的小门,雪松已经等在那儿了,她
见了我,十分着急,说是有人要害夫人,用个男婴换了夫人生的女婴。我当时认为
她胡说,因为只听说过用女婴换男婴的,没听说用男婴换女婴,换了干什么?雪松
只是着急,要我信她,问我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给老爷报个信,这时毋成带人来,
将我们两个不由分说绑了起来,各自押在一个屋里,我半夜时趁看守不备逃了出来,
听说,雪松当夜上吊自杀了。不过我不信,他们当时把我们都是绑着的,并没有人
来给我松绑,怎么会有人那么好心去给雪松松了绑,让她有机会上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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