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于高明走进办公室,见科室里又是常峰独自在看书,他轻叹一声,满口酒气 的说:“小常,你别整天只知道看书,你大学四年还没看够?我看你都象书呆子 了。” 常峰抬眼望了望这位行政科科长,悲观地垂下了头——自己从农学院“植保” 专业毕业,满腔热血的来农业局报到上班时,竟被林局长一句,各科室人员都已 经超编了,你就先去行政科干些日子吧。而分配到了行政科。自己在行政科工作 是绠短汲深,学无所用。除非扫地抹桌子打水外,便帮于高明写写材料什么的。 二年的生活里只有孤寂和困惑。不但走出校门时立志要干一番事业的雄心没有了, 而且越来越感到现实社会完全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美好。同事之间相处,亦远远 不如同学之间纯洁。自己才走上社会,不谙世故,不懂人情,工资不高。一没有 资金象苏斌和潘世超那样上班去炒股;二没有能力象袁朋和计廷美他们那样刁钻 的去搞外块,做生意。“哿者富人,哀此茕独。”更是切身感受至极。 于高明点燃支香烟坐到常峰对面,趁着酒性训示说:“你别整天一副忧国忧 民的样子。林局长对你还算不错,知道你家是农村的,把你留在了城里。如果当 初将你分配去农村,你还不活?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一切都要向钱看,并不要 多少知识。如今什么贪污受贿、投机倒把、男盗女娼的?只要他弄到钱就是本事。 你难道没有看到那些坐着轿车指手画脚的人吗?他们凭什么?不就是有钱有权?” 于高明见常峰对他的话是乎没有多大的反应,摇头叹息说:“唉,跟你讲这些大 道理真……,你不一定领悟。这二年来我看你人还不错,有真才实学。 可是我手中权力有限,没办法重用你。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在这里怀才不遇 的话,我认为你可以去农村闯闯,磨练磨练。你去农村工作也许会比这里好。我 不是赶你走,你好好考虑考虑。前几天东平镇的韦希杰还来要过人。局里给我们 科一个入党名额,他们都不肯入,你写份申请书吧,我会尽快解决你的组织问题。 “ 于高明说完起身走了。 于高明的这一席话振聋发聩,常峰深深地在想:是啊,自己现在这种成天象 个小瘪三样的无所事事,不但蹉跎了青春,还会荒废自己的学业;自己十几年的 寒窗之苦白吃了?哪天才能出人头地,让年迈的父母过上幸福的生活?对,去农 村砥砺意志…… 一天下午下班后,常峰做贼似的在大门口东张西望,看到苏斌和潘世超骑着 摩托车过来,他忙假装去小商店买东西。刚出小商店,又见袁朋和计廷美逛过来, 常峰又转身回到小店内。等他们都走远了,常峰走出小商店,象是悠闲地走到大 门口。常峰看到于高明骑着自行车出来,忙迎上去小声问:“于科长,您下班后 有事吗?” 于高明下了自行车说:“没事。干什么?你有事?” 常峰涨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有点事,想请您吃晚饭。” 于高明瞧着常峰单纯的样子笑了,说:“好吧。走——。” 常峰中午转了一个多小时才选中这家僻静的小饭店,他害怕被同事撞见,高 档的又去不起。于高明进门扫了眼这家只能算是小吃部的饭店,心领神会的点点 头对常峰说:“小常,你收入不高,我们俩一百元钱就差不多了。” 常峰心中一阵刺痛,他忙请于高明坐到椅子上,脸上抽筋似的动了两下,笑 问:“于科长,这……” “嗳,这不是公款吃请,不要铺张浪费。”于高明豪爽的一挥手说。 常峰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一百元钱,递给站在一旁的中年妇女,说:“就 我们俩,酒和菜一起够吗?” 中年妇女双手接钱,满面笑容的说:“够了够了!你们先坐会,喝口水。” “实惠点,不要汤汤水水的。”于高明点燃支香烟说。 中年妇女走了几步扭腰回头笑说:“包二位满意,我家这店就经济实惠。” 不一会,酒菜便被端上了桌子。常峰拿起酒瓶打开瓶盖为于高明满满的斟了 一杯酒,自己却斟了半杯。 于高明用手帕揩着筷子说:“小常,别这么客气,坐下来。” 常峰坐下说:“于科长,您请!” 于高明收起手帕,用筷子夹住一块牛肉说:“一起来!” 于高明喝了几杯酒后问:“小常,你工作二年了从没请我吃过饭,今天你请 我吃饭有什么事?” 常峰面对眼前的酒杯为自己感到悲哀,走上社会二年也学会了溜须拍马。 常峰说:“于科长,我想去农村工作。” “这事我可以帮你,不过你要是以后再想回城来我是无能为力的。这是关系 到你一辈子前途的大事,你要三思而行。”于高明放下酒杯说:“免得将来后悔, 怨我。” “我反复考虑过了,我现在专业不对口。况且我在科里又没事干,跟其他同 事又合不来。”常峰无限凄凉的说。 常峰说完忙给于高明斟酒。 ——通过这两年的接触,常峰的内心很钦佩于高明。一是于高明工作上兢兢 业业,对属下一视同仁;二是于高明淡泊名利,不趋炎附势。偶尔在酒后发一通 牢骚是因为他对现实看得太深刻,借酒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情绪。 于高明停住筷子,目光盯在常峰的脸上怜恤说:“这也是明志之举,依你的 能力去农村肯定会有发展。东平镇的韦希杰跟我比较熟悉,他们那里又很缺人才, 你去了我会请他安排你当农技站站长。在下面有了发展别忘了我。明天给局里打 个报告,其它的事我替你搞定。年青人应该干点实事,不能碌碌无为地混日子。” 常峰脸上露出了笑,说:“谢谢!于科长您请喝酒,我的酒量太小。” 于高明望了望几个来吃饭的人,端起了酒杯喝完酒说:“你这酒量一定要炼, 不能喝酒以后混事是混不出去的。” 常峰笑了笑,说:“我天生就不会喝酒。” 于高明吃着菜,哼了一声。 常峰虽然囊中羞涩,还是又忍痛化了八十元钱买了一条香烟放到于高明的手 边,说:“于科长,这烟给您替我办事用吧!” 于高明推开香烟说:“去退掉。” 常峰没动,说:“您吃啊!”…… 于高明酒足饭饱后,走出门。常峰拿着香烟走到自行车旁,将香烟往自行车 后一夹。于高明笑笑,拍了拍常峰的头,骑上自行车走了。 常峰蹒跚在霓红灯下,望着繁华小都市里来来往往的红男绿女,痛切地对自 己说,这缤纷的世界不属于你……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