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郑怀德陪着韦希杰从厕所出来,看到吕志豪站在后院门口探头张望,他大吼 一声问:“喂,鱼贩子,你不去卖鱼站在这里干什么?想偷东西?” 吕志豪吓得跋前疐后,盯着韦希杰望。 韦希杰拍了下郑怀德的背,说:“你去做你的事。” 郑怀德扶了扶眼镜走了。 韦希杰背着手走到吕志豪面前问:“你有什么事?” 吕志豪踧踖的说:“韦大爷,村里叫我们给水稻再追一次肥,我想……我想 ……跟您借点钱……现在青黄不接的……” 望着气宇轩昂的韦希杰,吕志豪心中十分惶恐,他真害怕韦希杰反脸不认 “帐”。 韦希杰哧了哧鼻子,说:“你去找他们五个厂长随便那一个,叫他拿五百元 钱给你,就说是我叫的。” “这……” “你身上有纸吗?” 吕志豪从口袋里摸出香烟盒,将仅剩的一支烟递给韦希杰。韦希杰没接那支 只值几分钱的香烟,伸手拿过香烟盒撕开,取下挂在上衣口袋的笔,在香烟盒反 面龙飞凤舞的写了一行字后递给吕志豪,说:“拿去,随你找他们那一个。你以 后要学好,别好吃懒做的。你家穷得象不象狗窝?” 吕志豪双手象接圣旨一样接过那破香烟盒,感恩不尽的说:“我晓得我晓得 ……韦大爷您有空去玩……我走了!” 吕志豪说完转身跑了。韦希杰看着吕志豪的背影,不由想起了放荡的范慧香, 玲珑娇艳的刘春兰,还有她们……,心中感叹,女人真是各有千秋! 吕志豪骑上自行车来到离镇政府最近的棉纺厂,在大门口他下了自行车,只 见十几个工人汗流浃背地从卡车下纱包。胡百福戴着一副墨镜,牙齿咬着支香烟, 双手交叉在胸前,翘首蓝天,俨然一副“大资本家”的派头。他左右站着副厂长 胡万平和会计赵媛。赵媛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在记录什么。吕志豪看到这么多人没 敢进大门,转身骑上自行车去了酒厂,还没到酒厂,就看到洪玉山坐在客货两用 车内出去了。吕志豪只好来到粮食加工厂,到大门前,他下了自行车,把自行车 架好。吕志豪走进大门看到朱开军贾卫东胡正明范辉指挥着一帮地痞正在从卡车 上下“打把子”的东西,顾学军站在他们中间给他们散烟。吕志豪心里暗骂,妈 的,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到嘴的鸭子难道吃不到?吕志豪没敢上前找顾学军,他 回身骑着自行车来到造纸厂的大门口。吕志豪下了自行车,在路边的小商店里将 身上仅有的十元钱买了一包香烟后,把自行车往围墙边一架,掏出香烟盒朝大门 走。吕志豪边走边打开香烟盒,见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他只认出了“五百”两 个字——吕志豪心中犯疑的在想,这能有用吗?韦大爷会不会是…… “干什么的?” 吕志豪吓了一跳,抬头就见郭强民含着支香烟站在不远处。吕志豪望而却步, 忙掏出才买的香烟拆开递上一支。郭强民瞟了眼吕志豪手上的香烟,吐掉嘴上的 半截香烟冷冷的说:“我不抽烟。你他妈的来这里干什么事?” 吕志豪慌忙上前两步,献上手中的破香烟盒。郭强民接过来打开一看,愣住 了,仔细地辨认后,紧皱双眉用一种奇异目光打量着吕志豪。吕志豪骇得正想逃 跑,郭强民回头大声喊:“王会计,快拿五百元钱来。” 王会计手拿五百元钱走出来,郭强民从他手里拿过钱递给吕志豪。吕志豪看 着郭强民手上的钱,几乎是一把抢到手中,转身跑出门骑上自行车玩命的登…… 郭强民不可思异的点燃支香烟。王会计望着郭强民手上的破纸,糊涂的问: “厂长,你手上拿的是什么?为啥给钱给鱼贩子?” “没什么。”郭强民撕掉手里的破香烟盒说:“我欠他的鱼钱。” 吕志豪骑出几十米,回头不见有人追来,却见郭强民吸起香烟,他放下了心。 吕志豪到镇上的农资门市买了两袋尿素,捆在自行车后哼着小曲回到家。范慧香 从田里割草回来,她看见吕志豪的自行车后捆着两袋尿素,惊喜的问:“你哪来 的钱买肥料?” 吕志豪把尿素从自行车上搬下地,挠着头说:“是韦大爷的钱,还剩三百多 呢!” 范慧香听到吕志豪的话,她脸如血泼一样红,扔掉手中的镰刀跑进屋内趴在 床上伤心的哭了。吕志豪追进屋,站在床前语无伦次的说:“村里催施肥,我那 有钱买肥料?……我就去找韦大爷了……他写……写了个条子给我,我就……从 郭厂长那里拿了五百元钱……” “没出息,你狗日的没出息。”范慧香双手捂住脸哭泣着骂:“你就晓得要 几个臭钱,用了还用呢?人家二狗子才当两年电工就盖起了楼房……小窟里爬不 出大螃蟹,窝囊废……” 吕志豪被范慧香骂得清醒了,他翻然悔悟的抱住范慧香,流下了眼泪说: “不哭了不哭了,我知道我是个窝囊废……” 从此,吕志豪再无心思贩鱼了,他的心里失去了平衡——自己辛辛苦苦起早 摸黑地奔波一个月,甚至挣不到韦希杰在废纸上写几个字的钱。吕志豪苦思冥想, 想改变自己鱼贩子的命运,可挖空心思也想不出路子。吕志豪认为自己厚着脸皮 从韦希杰那里要了五百元钱已经够本,他不好意思再去了。多少个不眠之夜,吕 志豪都在做黄梁美梦——要是韦希杰兴趣来了此时在敲门多好!或者白天再被自 己撞见也行!但事与愿违,吕志豪每天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韦希杰的桑塔纳从镇上 飞驰而过。 吕志豪整天在镇政府大门外转悠。 终于有一天,吕志豪看到韦希杰双手背在身后,叼着支香烟从大门走出来。 吕志豪架稳自行车迎上去说:“韦大爷,您没事啦!” 韦希杰停下脚步问:“你最近鱼卖得怎么样?” “不行。”吕志豪微低着头回答。 韦希杰递给吕志豪一支中华香烟,问:“怎么不行啦?” 吕志豪双手接过香烟,惴惴不安的说:“现在卖鱼的人多,买鱼的人少。这 几天天天亏本,我都不想卖鱼了。我欠人家的一屁股债也不知道牛年马月才能还 得清。” 望着吕志豪,韦希杰的心里很同情他。韦希杰原以为,自己与范慧香的事被 他撞见了,他肯定会耍泼皮,整天缠住自己。万没想到他只找上门一次,拿了区 区五百元钱后就销声匿迹,象失踪了一样。韦希杰怜悯的问:“你不贩鱼了想做 其它什么生意?” 吕志豪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 韦希杰见吕志豪不停地在嗅手中那支中华烟的香味,一副舍不得抽的样子, 掏出打火机打着火伸到他面前。吕志豪惊惶失措的从韦希杰手中拿过打火机说: “大爷,您怎么能给我点烟?我受不起啊!” 韦希杰长叹一声说:“你去工厂上班行不行?找个轻活给你干干。” 吕志豪心中暗喜,却显得可怜的说:“慧香身体不太好,我要是去厂里上班, 家里的责任田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听到范慧香,韦希杰心中一动,但毫不动容的问:“你们村有什么事你能做?” “韦大爷,我们村没电工。现在我们村的电费是杨庄的二狗子收的,他也忙 不过来,经常叫我帮他收我们村的电费。”吕志豪说。 韦希杰问:“你懂电吗?” 吕志豪祈求地望着韦希杰,点头说:“我懂。我是初中毕业,什么灯都会装。” “韦大爷,”郑怀德气喘吁吁地跑到韦希杰面前说:“韦大爷,陈县长刚才 打来电话,叫您中午赶到城里,好象说市委秦书记正在县里检查工作。” 韦希杰对吕志豪点点头。 吕志豪心花怒放的说:“大爷,我走了,您有空去玩!” 郑怀德扶着眼镜莫名其妙的望着跑走的吕志豪。 韦希杰到财政所拿了一笔钱后,出来坐进桑塔纳内,说:“小郑,你跟我一 起去吧。” 郑怀德高高兴兴的坐进车内。 随着几声闷雷,天空乌云滚滚,一道闪电过后,一个惊雷震耳欲聋,狂风暴 雨倾泻大地。吕志豪的自行车骑到土路上便被泥土塞住骑不动了,他脱下鞋挽起 裤子,肩扛自行车跋涉在泥泞的土路上放声高唱:走在宽广的道路上,心情多舒 畅……我吕某人就要发财了啊……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