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朱开军被捕后,朱开国和黄秋花惶惶不可终日。 黄秋花整天抱怨的骂:“早晓得你这个狗日的弟弟狗改不了吃屎,当初我们 真不该找他养这鱼塘。如今他被逮起来了,我们早晚会跟着他倒霉的。怎么办啦?” 朱开国总是木头人似的站着,心里说,这不全怪你?势利眼。可是朱开国嘴 上不敢说出一个字,他实在太惧怕黄秋花了,尤其是怕她不给他上床,不让他靠 她。 黄秋花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一天,周圩村会计周恒兵两手叉腰走到朱开 国的门前气狠狠的骂:“朱开国,狗日的给老子出来。” 朱开国和黄秋花慌忙跑出门。 周恒兵手指朱开国的鼻子大骂:“狗日你也太麻木了,承包了几年的鱼塘怎 么一分钱不交?你狗日的是天王老子?今天老子查了你的帐,你欠我们村一共是 十万八千四百九十元,你马上去交钱。不然的话我们就跟你算利息,报告公安局 把你狗日的也抓起来去坐牢。” 黄秋花赔着笑脸递上一支香烟,搔首弄姿的说:“大兄弟,来抽支烟!” 周恒兵抬手打掉黄秋花递过来的香烟,啐了一口,说:“呸,你他妈的少在 我跟前卖弄风骚,别跟老子套近乎。这鱼塘我们下午就来收回,你们快收拾收拾 滚蛋。” 周恒兵说完走了。 周恒兵刚走,粮食加工厂的副厂长范云龙和酒厂的副厂长杨延昆坐着客货两 用来了,俩人车也没下,摇下车窗玻璃,范云龙喊:“朱开国,你快去交饲料钱。 妈的,你要再拖下去我们到法院起诉你。” 杨延昆跟着喊:“还有酒糟钱。狗日的你简直不象话,就是儿子用老子钱也 不象你这样麻天木地的。” 黄秋花手拿香烟,挤眉弄眼的跑上前,她还没开口说话,车已开走了。 黄秋花气得扔掉香烟,操起一把扫帚举起来打向朱开国,口中骂:“我辛辛 苦苦挣来的钱给他们?我是他们的养老儿子?老娘要跟你离婚,这日子老娘过不 下去了……” 朱开国抱头鼠窜,终于忍无可忍了说:“你打我有什么用?只当这几年我们 白苦了,把钱还给他们不就行了吗?” 黄秋花见朱开国竟敢顶嘴,她那泼妇劲头更大,边打边骂:“你这个×人, 老娘今天就跟你离婚,这日子老娘实在没法过了……除非你把你那个不学好的弟 弟的楼房给我抢过来,赵媛那个骚狐狸精不配住……那罪犯上次嫖婊子还是我们 替他罚的款……。去,去把赵媛那个骚狐狸精给我赶走。” 朱开国围着手扶拖拉机转,黄秋花的扫帚并没有打到朱开国。 朱开国发财后对朱开军的骨肉之情在黄秋花扫帚的追打之下转变成了仇恨。 他恨朱开军天堂有路他不走,偏偏去强奸学生,还连累了自己一家子。朱开国一 把抓住扫帚,气愤的说:“我这就去找赵媛要房子。要不是她,我弟弟也不会去 犯罪。” 黄秋花喘吁吁的说:“要不回房子,你就给我死在外面……” 朱开国扔掉扫帚走了…… 赵媛藏在家里整天以泪洗面,她不敢出门一步,也无脸见街坊四邻。她为自 己命途多舛,悲观绝望了…… 朱开国闯进朱开军的小楼,他对眼睛已哭得肿起来的赵媛恶色古怪的说: “你不要在淌‘尿’了,给我离开这里。现在我弟弟不在家,这里的一切全属于 我的,你这个骚货没资格在这里。……你把上次罚款的钱还给我,我不是冤大头, 他玩女人快活了凭什么我替他付钱?不还?不还就滚,收拾东西滚回老家去。不 然你别怪我对你动武。快滚——。” 朱开国在黄秋花面前那软弱无能的样子,此时此地在赵媛跟前却是一反常态, 尽显大丈夫风采。 赵媛抹去眼泪望望凶神恶煞的朱开国,抱起惊得大哭的朱慧起身要走。她不 敢与朱开国反抗。朱开国瞅着赵媛鼓鼓的胸、圆圆的臀垂涎三尺,他淫笑着说: “你不想走也可以,陪我玩玩。反正我弟弟不在家,你闲着也是闲。怎么样?你 一旦跨出这个门槛,就别想回来了。”朱开国趁赵媛不防备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肥 臀,象是已经“享受”过了一样乐着说:“我真想不通弟弟是不是头脑坏了,这 么美的女人放在家不玩,偏去强奸什么女学生?要是我,我情愿做牛做马。来, 陪我玩玩……你给我玩一回吧……” 赵媛没想到这兄弟俩全禽兽不如,她怕朱开国再对她施暴,抱起朱慧哭泣着 走了。 赵媛对自己一夜间得到的一切瞬间就失去了不甘心,她抱着朱慧来到了派出 所,她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李法政一看见赵媛进门就对她说:“你来得正好, 我们正想去找你。告诉你,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朱开军罪孽深重,他死定了,你 准备给他收尸吧。他的财产我们将全部没收,因为那些都是朱开军敲诈勒索的非 法所得。你尽快找个安身之处。你……” 李法政的话还没说完,赵媛就感到头脑一片空白,如同跌入了无尽黑暗的深 渊,所有的光明倏然消失了…… 赵媛醒来时已躺在赵娟的床上,她慢慢睁开眼,只见父母和妹妹紧张地注视 自己,她捂住脸失声痛哭。赵媛感到无颜面对父母,尤其是妹妹,悔恨当年没听 她的话…… 赵媛在家里住了下来,但朱开军被捕时那“赵媛救救我……赵媛救我……” 的凄怆叫喊声时时地在她耳边回响。只要赵媛一闭上眼睛,她的脑海里就会浮现 出朱开军跪在地上的可怜相。赵媛怎么也说不清,自己竟然对那个十恶不赦的大 流氓还有一丝牵挂,一丝眷恋。 赵媛怀着一线希望,带着生活用品去看守所探望朱开军。可去了几次,她连 朱开军的影子也没见着。每次,看守所的警察都冷冰冰的对她说:“朱开军是重 犯,任何人不准见。东西放下,我们会给他。” 赵媛苦苦的哀求说:“让我看一眼……请你们让我看一眼就行了……” “不行。”警察冷冷的说。 赵娟站在一旁只能陪着赵媛流眼泪…… 赵媛第八次被赵娟从看守所扶出来时,她昏昏糊糊的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常峰。赵媛突然抓住赵娟的手,满怀希望的说:“妹妹,我想去找常峰,求 他帮助我。凭他现在的地位肯定能帮得了我的。” “他帮你什么?帮你把罪不容诛的朱开军从牢里救出来?他有那个权力吗? 你以为他是谁啊?”赵娟甩开手痛楚的问:“姐,都到这种地步了你为什么还想 着那个恶棍?你怎么回事啊?” 赵媛哽咽着说:“我没想他,他死有余辜。要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叫 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赵娟一手扶走赵媛,一手揩着眼泪说:“姐,朱开军那个流氓恶贯满盈,我 们镇的坏事被他干完了,他连韦大爷家的狼狗都敢剥皮……。现在他被逮捕了, 一定会追查他其它的案子,你还想救他?你能救得了他?姐,我看你不如乘机快 刀斩乱麻与他离婚,你去求常峰给你安排个工作。姐,你别这么脆弱,坚强些! 等有了工作,一切再重新开始吧。” 赵媛流着泪水点点头,姊妹俩相互搀扶着,悲伤的走在大街上…… 赵媛回到家度日如年的过了十几天,才横下心决定去找常峰。赵媛心里想, 常峰如果还念那“一次”之情,他就一定会帮她。再者,这愁闷的日子赵媛实在 无法忍受下去了。 赵媛拖着赵娟走到镇政府的大门前,迎面遇见胡兵和周大伟骑着摩托车出来。 胡兵看到赵媛刹停车,轻薄的对她说:“赵媛,你来这里干什么?朱开军可真有 能耐啊!他胆大包天连学生都敢糟蹋,你眼光真毒,现在这享清福的日子舒服吧? 痛快吧?” 胡兵说完色迷迷的盯着天生丽质的赵娟。赵娟白了胡兵一眼。 周大伟坐在摩托车后,拍着胡兵的肩说:“你不要说风凉话挖苦她了,看她 现在也挺可怜的。我们走吧。” 胡兵长啐了一口唾沫,开起摩托车走了。 赵媛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止不住又流了下来。赵娟拽走踟蹰不前的赵媛,小 声劝说:“姐,走啊!既然来了就去碰碰运气,他也许会帮咱们的。” 常峰正在整理一叠资料,当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到赵媛萎靡地走进门,赵娟 目光飘忽不定,腼腆地跟在她身后时,感到十分意外。赵娟看见常峰灼热而又含 有憎恨的复杂眼光望了赵媛一眼,她的心猛一颤,脸竟羞红了——赵娟知道姐姐 与常峰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赵媛什么事都告诉了她。 常峰紧锁眉头问:“你来干什么?” 听到常峰的官腔,赵媛怯生生的说:“我目前的情况你知道,我想请你给我 安排一个工作做,我不能老呆在娘家没事干。” 赵媛的头低得很低,她心中十分内疚,无颜面对这位曾经深爱过她的人。 常峰把资料放进公文包里,冷冷的说:“你找了个那么有钱的丈夫,还要找 工作?” 赵媛伤透了心,强忍着泪水微微抬起头说:“你不要笑话我,不答应就算。” 看着赵媛苍白的面孔,常峰心头顿生一股怜悯之情。但常峰想起当年被赵媛 的侮辱,怫然作色说:“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气呢?我伪君子、下流……。你真厉 害,把人全看透了。”常峰说完很伤感,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百元的钱往桌子上 一摔,又怒说:“你这个贪慕虚荣的女人,它在你眼里胜过一切,可在我眼里它 是粪土。你现在的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我爱莫能助……” 常峰的话还没说完,赵媛抹着流下的眼泪转身跑走了。赵媛万念俱灰,彻底 崩溃了…… 赵娟见赵媛跑走了,她流着泪说:“常镇长,你太过分了。我姐其实是爱你 的……你心中清楚。那天晚上如果不是你约我姐出去,你如果好好地待她,她也 不会气跑而被朱开军骗了……。我姐已经落到这种地步,她如今无依无靠,你怎 么能这样无情无义?你就不能宽恕她吗?” 赵娟说完揩着泪水转身就走。常峰起身一把抓住赵娟的手。赵娟停步转过脸 来——赵娟长得比赵媛端庄美丽,显得纯真无邪,是个典型的小家碧玉。常峰抓 着赵娟的手痛楚地长吁了一声。赵娟怦怦乱跳的心是乎有种神奇的感应,常峰刚 才所说的全是气头上的话,他的内心并没有完全忘了姐姐。这种神奇的感应令赵 娟对赵媛产生一丝嫉妒之情,赵娟想不明白姐姐当年怎么会拒绝这位心地善良而 又才华横溢的人?要是老天能给自己这个机会多好! 常峰缓缓的说:“当初如果不是你姐那几句话刺激了我,说不定我也干不出 现在的成绩。我今天的态度确实过火了,对不起!你回去好好地劝劝她,叫她想 开点。我现在要去上海开会,等我回来后我会力所能及地安排她的工作。这几百 元钱你拿回去用吧。” 常峰说完松开手拿起桌上的钱递到赵娟面前。赵娟心头感到热乎乎的,她那 被常峰抓过的手的手心渗出了汗,湿漉漉的是那么沉重,令她无力去接常峰手上 伸在她面前的钱。赵娟小声哭泣着,扭扭捏捏的说:“我不要你的钱。请你不要 食言,帮我姐解决工作。” 常峰拉过赵娟的手,将钱塞进她手里,说:“拿着。我知道你家的底细,这 些钱是杯水车薪,你拿回去零用。回家后多陪陪她。” 面对重情重义的常峰,赵娟的芳心有种奇特的渴望,一种少女情窦初开时的 骚动不安。赵娟突然走到常峰跟前,踮起脚尖鼓足了勇气在常峰的脸上迅疾地吻 了一下转身便跑。常峰摸着自己的脸呆住了,赵娟的身影从门口一闪不见了。常 峰看到伊小玉不动声色地走进门时,惊得满脸通红,问:“你怎么时候来的?” 伊小玉坐到常峰办公桌后的椅子上,慧黠的说:“我刚到。她来找你干什么 啦?” “她听说我们水产公司招人,来找我想到水产公司上班。”常峰说。 常峰的目光盯在伊小玉的脸上,他想看到妻子此时心底的东西。 伊小玉格格地笑了,婉转的说:“看什么?不认识我啦?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人家有困难来找你们领导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啊,是不是被这个小丫头给迷住啦?” “别开玩笑,你怎么小肚鸡肠的瞎胡说拿我开起心了?”常峰矢口否认说。 常峰望着机敏的伊小玉,他虽然嘴上否认,但赵娟那瞬间的一吻,令他心潮 起伏未定。 “走吧,车在家门口等你呢!你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会一结束就回来 啊!”伊小玉起身一手拿着公文包,一手挽着常峰的胳膊,边走边说:“我老公 的为人我是绝对信得过的,他不会做出对不起他老婆的事。他是个正人君子!” 伊小玉的话很真诚,但话里有股酸味常峰还是能嗅到的。常峰搂着伊小玉的 腰说:“知夫莫过妻,还是你了解我。娶了你,我终身无憾!”又关心的问: “嗳,妈来了吗?我怕你一个人在家无聊,昨天打电话叫她来陪你住几天。我不 在家,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来了。”伊小玉抽出手揪住常峰的耳朵,有意气哼哼的说:“你给我听着, 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在金钱和美女面前一定要把握好自己。我可是很自私的, 你要敢耍滑头,玩把戏欺骗我,看我怎么惩治你!她那件事公事公办啊,不许徇 私开后门。” 常峰看到有几个人在对他笑,他笑着说:“谨遵教诲。快放手,别让人看见。” 伊小玉松开手,又挽起常峰的胳膊,说:“看见又怎么样?我们俩口子的事 你怕什么?又不是其她女人揪你。” 常峰憨笑着说:“别人看见了会说我怕老婆。你也不想别人背后说你是河东 狮吼吧?这会有损你在大院里美好的形象。” 伊小玉抽手在常峰的背上是乎狠狠地打了一拳,妩媚的说:“一个男子汉想 要堂堂正正的做人,他就必须怕老婆;不怕老婆的男人会走上歧路。” 常峰亦庄亦谐的说:“言之有理。你的这理论精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中 国历史上很多名人,象戚继光,他如果没有怕老婆的美德,决不可能名垂青史。 他就是我的榜样。” 伊小玉听到常峰这番高谈阔论的话,她笑得路都走不动了,双手抱住常峰的 胳膊说:“六宝,我劝你干脆改行去研究哲学,当个哲学家。你的奇谈怪论一套 一套的,无边无际。” “我在这里是天高任鸟飞,现在已别无他求。”常峰扶走伊小玉说:“不要 站在这里傻笑了,走吧!” 常峰感到,他好象什么事也没瞒得过伊小玉,但她从不正面问他,总是善解 人意的傍敲侧击。这使常峰对伊小玉更加爱恋了。 金友成已将常峰的东西放进了车里,他看到常峰和伊小玉回来了,问:“常 镇长,还要带什么?” 常峰说:“没东西了吧?你等会。” 常峰说完话和伊小玉走进院门,走到房里后,常峰说:“小玉,你再给点钱 给我。” 伊小玉打开橱门拿出一个包,问:“你身上不是有钱吗?” 常峰一笑说:“我的钱被胡兵借去打麻将去了。” “你撒谎。”伊小玉停住手,望着常峰的眼睛说:“胡兵怎么可能跟你借钱 打麻将?你用‘成人高考’把他们俩给套住了,我两年都没看到他打过麻将。你 撒谎也得先打个草稿,别信口开合。” 常峰没想到伊小玉一眼识破了他的弥天大谎,笑了笑说:“昨天在成里正好 遇上农业局的几个同事,他们说我现在升官了,非让我在醉仙楼请他们吃了一顿。 一顿饭化了我五百多块钱。” “这些正常的人际交往你干嘛要在我面前撒谎?我是那不讲道理的人吗?你 真是的!”伊小玉拿出钱递给常峰,不高兴的说:“你以后在我面前要有一说一, 有二说二。” 常峰面对贤惠的伊小玉,他心中感到很惭愧。 常峰接过钱抱住伊小玉,吻了吻她说:“我怕你怪我又喝酒了。” “走吧,没性子。”伊小玉推了常峰一把说:“金友成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常峰拿起公文包走出门,伊小玉跟出门将他送上车。在厨房做饭的伊招娣走 出来对金友成说:“小师傅,你车慢点开啊!” “知道。大妈放心吧,我开了几十年的车了。小玉,我们走了!”金友成笑 着说。 常峰对伊小玉挥挥手说:“注意休息!” 桑塔纳响了两声喇叭,开走了。 伊小玉回到房里织起了毛衣。 女人总会为自己能一眼识破男人的谎言而自以为自己的聪明才智胜过男人; 但是,如果男人的第一个谎言被女人识破后,立即再编一个谎言,那女人就深信 不疑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