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伊小玉抱着伊凡,韦刚手提大包小包地回来了。 常峰正躺在沙发上看书,听到脚步声他站起了身,只见伊小玉的长发剪成了 齐肩短发,面貌一新地走进门。伊小玉将熟睡的伊凡轻轻放在沙发上,转身抱住 常峰的脖子,亲吻着他说:“吓死我了。谢天谢地!案子总算结了。” 常峰没想到伊小玉突然回来,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笑问:“你怎么上午回 来啦?我不是告诉你下午我去接你们的吗?” “我实在等不急了。听到案子结了,我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子飞到家。”伊 小玉兴奋的说。 “你们怎么回来的?”常峰问。 韦刚站在门口说:“我们是包车回来的。姐,这些东西放哪?” 常峰和伊小玉脸都臊红了。 伊小玉转身上前接过韦刚手中的大包小包,说:“韦刚,你去买菜。多买点, 中午陪你姐夫喝几杯。” “嗯。”韦刚答应一声,问常峰:“姐夫,你的事化险为夷了吗?你还当不 当镇长?” 常峰笑笑,说:“不一定,你快去买菜。” 韦刚脸上露出了笑容,走了。 常峰拥吻着伊小玉——常峰知道,伊小玉这些日子更是倍受煎熬。常峰抚摸 着伊小玉显得羸弱的身子,戏谑说:“你还是这么窈窕,看来你妈对你没负责任, 没做好的给你吃。我明天去找她老人家算帐,问问她怎么服侍女儿的。” 伊小玉格格地笑着,她一手勾住常峰的脖子,另一手握拳打在他的胸脯上说 :“我爸妈还要来找你呢!把他们的女儿差点吓死。” 常峰吻了吻伊小玉,问:“爸妈为什么不和你一起来?” 伊小玉垂下眼皮,伤心的说:“自从姨父去世后,再加上你这件事的打击, 姨妈的神经好象越来越有问题。现在只要谁一提到东平镇,她就骂,就哭。妈只 好在家陪她。” 常峰见伊小玉说着说着眼泪也要流出眼眶,忙岔开话说:“小凡睡在沙发上 不冷吗?” 伊小玉推开常峰抱起伊凡走进卧室,将他放在床上用被盖好。伊小玉环视了 一眼卧室,惊喜的说:“咦!太阳从西边出来啦?没想到我不在家这么多天,你 把家里整理得还很不错,一尘不染的!你原来总是在我面前装懒?看来以后我还 要经常回家住几天。” 卧室里还是赵娟整理。常峰慎怕伊小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连忙从她身后抱 住她,嘴贴在她的耳边说:“不要这样赞美我,我受不了。这还不是你平时教导 有方,榜样做得好!?” 伊小玉转过身,扬眉笑说:“油嘴滑舌。” 常峰摸着伊小玉的头笑说:“你怎么把头发剪掉啦?还挺新潮的,真象个女 学生。” “去你的!再过几年都成丑八怪老太婆了,还象学生?”伊小玉推开常峰的 手说:“我要再不把头发剪掉,就要被你儿子拔光了。他每次吃奶的时候手都拽 着我的头发不放。小家伙真的太可爱了!现在我的奶都不够他吃的。” 伊小玉说到孩子脸上洋溢着无限的母爱。 常峰说:“哪你可要多吃点。” “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儿子?”伊小玉问。 “当然为了你。”常峰笑着说:“从今天起给他断奶,喂牛奶给他吃。” “吃奶的孩子长大了聪明。看好孩子,我去做饭了。” 伊小玉说完吻了吻常峰,她做饭去了。 常峰坐在伊凡身边,俯望着白白胖胖的儿子,心中美滋滋的,爱怜地亲了亲 他…… 于高明漫步走进小院,一阵香味扑鼻而来,他的鼻子嗅了嗅,大声说:“真 香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常峰听到于高明的叫声,忙起身出门将他请进小客厅。常峰泡了一杯茶递给 于高明,说:“于书记,您今天怎么有空来我家?我听说您最近身体不大好,治 疗得怎么样?” 常峰说话递给于高明一支香烟。于高明接过香烟含在嘴上点燃,愧怍的说: “小毛病。真不好意思,我一直没能来看看你。嗳,万没想到,濉安县建国以来 最大的贪污腐败案竟然由东平镇的经济问题被挖了出来,这个案子一直惊动了中 央,陈县长已经被拘捕了,据说他的财产有几百万。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市委组 织部来人考察你的材料,你就要荣升县长了。真是年青有为啊!” 常峰望着于高明那似乎疲软而又显得苍老的脸,痛心的说:“从道义上讲, 我根本不希望是这个结果,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 “唉!”于高明吐着烟雾说:“看见他们一个个如丧考妣的样子也真让人可 怜。不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常峰吸着香烟,感叹说:“树大招风,这回我可臭名远扬了,不知有多少人 恨我呢!” “恨你什么?他们今天的下场是迟早的事。”于高明说:“自作孽,不可活。” “话虽这么说,可我的心中总感到不安。”常峰说。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幸好这次你没有问题。试想,如果你有问题的话, 你想想,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会有人同情你吗?你太仁慈了,是妇人之仁。官场 上不信这个,谁站着,谁就是胜者。你要记住,政治从来都是肮脏的,不存在‘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以后虽然不能玩弄什么权术,但一定要有铁的手腕。 不然的话,说不定随时都能栽倒。“于高明掐灭烟头忿忿的说:”再说,这 些腐败分子不倒台,我们县何时才能富起来?我们国家如果再不狠杀一批腐败干 部,真的能亡党亡国。“ 常峰钦佩于高明这番富有哲理的话,点着头问:“汤永昌是如何处理的?” 于高明重新点燃支香烟,说:“开除党籍,开除公职。”又夸赞,“汤永昌 真英明,他只交待了不到一万元的经济问题,其它的全推到了章太营的身上。章 太营已经自杀,死无对证。你说他绝不绝?汤永昌当了十几年的农电站站长,他 的经济问题何止这点?据我所知,他的经济问题十万也不止。现在既不追究他的 法律责任,又没有没收他的家产。公职和党籍值多少钱?” 常峰轻笑一声。 这时伊小玉腰系着围裙进门,她对于高明微笑着说:“于书记,您就在这里 吃个便饭吧!常峰,吃饭了。” 小餐厅内的桌子上,两个火锅,一碗红烧肉,香饽饽的,热气腾腾。韦刚正 在忙着盛红烧鱼,他看到常峰将于高明请进门,厌恶地皱起双眉。常峰拿出酒和 杯子,说:“韦刚,让你姐弄,你来喝点酒。” “我不喝,没心情。”韦刚拉长了脸盛来两碗饭说。 于高明并不介意,坐在桌子边对进门的伊小玉说:“小玉,别忙了,一起来 吃吧。” 伊小玉落落大方地坐下,说:“不忙。不知道您来,没什么菜。真不好意思!” 常峰斟好酒后,放下酒瓶,手指着菜对于高明说:“于书记,您请!” 于高明拿起筷子说:“好好,一起来。” 韦刚埋着头在吃饭,瞥见常峰频频地举杯陪于高明喝酒,他的心中更来气。 韦刚用筷子敲着碗说:“姐夫,我妈催你和我姐快点搬到我家去住呢!那么 大的房子现在空着,没人住,一点气候也没有。” 于高明放下酒杯说:“你姐夫春节后就要进城了,他不会搬到你家去住的。” 韦刚一愣,问常峰:“姐夫,你调走啦?调到城里干什么?” 于高明笑眯眯的说:“县里不少人都知道了,你们还不知道?他要高升当我 们县的县长了!” 韦刚惊得饭在口中忘了咽;伊小玉惊得停下筷子,望望常峰,又望望于高明。 常峰没想到自己要当县长的消息不胫而走,一笑,算是默认。 韦刚咽下饭,满面笑容的说:“真的?姐夫,哪我以后也可以沾你的光进城 里上班啦!” 于高明吃着一块牛肉,说:“当然,这点小事不是他口中一句话!” 韦刚放下碗筷,笑嘻嘻的问:“姐夫,你猜我最大的夙愿是什么?” 望着天真的韦刚,常峰笑着问:“你最大的心愿是想干什么?” “我想当一名警察。”韦刚挺起胸膛骄傲的说。 伊小玉被韦刚那好象已是警察的姿态逗乐了,她瞪了常峰一眼,对韦刚说: “看你,于书记是跟你姐夫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快去看看你的小外甥醒没醒, 冲点牛奶给他喝。” 韦刚冷下脸问于高明:“你敢耍我?” 于高明陪常峰喝了一杯酒后,放下酒杯,说:“这么大的事我敢开玩笑?市 委丁书记和县委姜书记亲口说的,卢主任给我透了风。韦刚,以后你当上警察见 到我可要客气点!” 伊小玉推了韦刚一把,说:“你外甥哭了,快去冲牛奶。” 韦刚蹦蹦跳跳地跑走了。 于高明说:“常峰,现在镇上所有的小车都在等你安排,你把桑塔纳给我用 吧?” “不。”常峰说:“奥迪给您用,桑塔纳还是我用。其它的车谁有重要的事 谁用吧。” 于高明对常峰佩服地点点头。 八两酒下肚后,于高明十分感慨地对常峰说:“常峰,你还记得当年你在农 业局,我有一次喝多了对你讲的话吗?” “记得。”常峰谦逊的说:“您的指导和教诲使我受益匪浅,我终生难忘。 要没有您的扶持,我是不会有今天的。“ “嗳——!”于高明端起酒杯喝下酒,感叹的说:“我哪有什么资格指导和 教诲你啊?你抬举我了!你有今天的成就都是你自己的努力。仔细想想我的那些 谬论真的很可怕。现在我终于看透了,——人啦,不管什么时候,处什么位置, 都是自己血汗挣来的钱稳当。不义之财不能胡来。你看陈县长,他还有什么不得 过的?快退休了却身陷囹圄。哪几百万有什么用?他缺钱吗?什么车啊、名表啊、 金银首饰的,那么多他用得着吗?真是井底之蛙。常峰,今天我酒喝多了,只能 奉劝你一句,无论你以后当多大的官,手都不能伸得太长。我记得陈毅好象说过 一句,手莫伸,伸手必被捉。工作干不好不碍事,照样可以升官,但违法乱纪的 事千万不能做。人的欲望啊真是无止尽的,个个得陇望蜀……” “我知道。”常峰端起酒杯说:“于书记,我不会辜负您对我的希望。” 于高明望着手上的酒杯,苦笑一声说:“我现在哪还敢有什么希望?只求你 当了县长后,念在你我一场朋友的情份上多关照关照我,能把我调回城,哪怕还 是农业局,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这次没追查到我的责任,我已经很侥幸了。”于 高明喝下酒,对伊小玉说:“小玉,你找了个好丈夫。不过他的好坏跟你有直接 关系啊!你千万不要以他为荣耀。相反,你要处处监督他,提醒他。很多男人犯 罪全是跟女人分不开的。” “谢谢于书记,我会的。”伊小玉说。 于高明和常峰不知不觉地喝完了两瓶酒。常峰没有什么醉意,今天他的心情 格外舒畅;于高明醉了,却醉眼昏花的手指空酒瓶说:“上……上酒,我……我 很久没……没这样痛饮了。常……常峰,今天我……我又说了不少酒话,你…… 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上酒……上酒。“ 常峰起身要去拿酒,伊小玉一把拽住他,对于高明惭愧的说:“于书记,今 天没菜了,酒就少喝点吧!下次我多做几个菜你们再喝。我给你们倒杯茶。” 于高明舌根发硬的说:“好……好!常峰啊,象伊小玉这样通情达理的姑娘 真……真难得啊!我……我衷心地祝福你们!” “于书记,您想吃点什么?米饭,还是面条?”常峰问。 于高明站起身说:“饱啦,不吃了。我没有……醉。我回……回镇里去休息。 今……今天打扰你们了……多多包涵。“握住常峰的手显得力不从心的说:” 常峰,你这一走,你的那个计划地推……推行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基……基层 工作确实难做。你不要送我,我没醉,我走了。“ 常峰将于高明送出院门,于高明把常峰推进门,歪歪扭扭地走了。 伊小玉在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她见常峰进门,问:“六宝,你真的要提升当 县长?” 望着伊小玉喜形于色的美丽面孔,常峰动情地上前亲吻了一下,说:“是真 的,姜书记已给我通了风。这次市委提拔一批年青干部,这个好机遇正好让我赶 上了。” 伊小玉停下手,板起脸说:“你前几天在我家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来你一定 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别碰我,把手拿开,讨厌!” 女人的多疑往往能使男精神错乱,好在常峰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通红。 常峰骇得双手抱在伊小玉腰间,笑着说:“我是回来后才知道的。今天你才 到家,我还没来得急向你汇报吗!我本来想晚上跟你说这事的。说句实话,我还 不想当什么县长呢。” “为什么?”伊小玉睁大眼睛问。 “你想想,”常峰忧虑的说:“我连个镇长都没当好,险些被人暗算,怎么 当县长?你看我成天象是很轻松的,其实我的内心苦不堪言。现在的官不好当。” 伊小玉凝望着常峰,鼓励说:“事在人为,有什么不好当的?只要你不贪污, 不腐败,就跟你在这里工作一样,怕什么?” 伊小玉这朴素无华的两句话震动了常峰的内心深处。——是啊,只要自己不 贪污,不腐败,怕什么? “六宝,你在想什么?”伊小玉问。 “没想什么。”常峰笑说:“小玉,有你这个贤内助,别说县长,省长我也 敢当。” 伊小玉笑了,说:“春节快到了,我们今年早点回家吧,爸妈还没见过他们 的孙子呢!不过他们也真是的,说了多回让他们过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他们怎么 就不肯来?” “故土难离啊!他们自有他们的想法。”常峰说:“这酒还有点伤头。” 伊小玉推开常峰,说:“谁让你逞能啦?我要不拽住你,你还要喝。去睡会, 睡足了晚上好好地陪陪我。” 常峰吻了吻伊小玉,笑哈哈地走了。 韦刚正在逗伊凡玩。伊凡被他逗得咿咿呀呀的想说话。韦刚见常峰进门,说 :“姐夫,你睡会,我把他带出去玩。” 常峰伸出双手从韦刚手上抱过伊凡,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亲。伊凡立即哇哇 地大哭起来,一双小手推着常峰。韦刚接过伊凡说:“姐夫,你老不带他,他都 不认你这个爸爸了。” 伊凡到韦刚手上就停住了哭声。常峰笑问:“他是不是饿啦?” 韦刚对着伊凡,头一点一点的问:“小凡饿了吗?不是刚才吃过牛奶?”突 然喊:“不好,他肯定尿下来了。姐夫,你休息吧!” 韦刚说完抱着伊凡跑出门。 常峰躺到床上笑出了声…… 孩子的生物钟和大人倒置,他白天睡足了,晚上却迟迟不睡,要大人抱着他 到处走动,一停下来他就会哇哇大哭。常峰抱着伊凡边呵边唱:“天皇皇,地皇 皇,我家有个夜哭郎……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 伊小玉跟在常峰身后,小声唱:“小宝宝呀,快睡觉啊……小宝宝呀,快睡 觉啊……” 伊凡终于被哄睡了,伊小玉坐上床后轻轻地把他衣服脱下,放进被子里盖好, 问:“六宝,我们什么时候回老家?” 常峰脱着衣服说:“明天。明天我们先去看看姨妈和爸妈,住两天再回老家。” 伊小玉解着纽扣问:“我们怎么回去?” “明天金友成会开车送我们。”常峰把衣服扔在沙发上说。 “以前给车给你用你都不肯用,这次干嘛用车?”伊小玉坐到常峰身边说。 “唉!”常峰叹口气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有些事做得太过 分了别人会说我虚伪。小玉,你可要加紧看书啊,你的学习不能半途而废。胡兵 和大伟都快毕业了。” “你说得轻巧,我又要带孩子,又要侍候你,哪有多少时间看书?”伊小玉 推了常峰一把佯装生气的说:“大不了以后我就在家相夫教子。你升官了不会变 成陈世美抛弃我吧?” 常峰笑了说:“我这个代县长还要去党校学习半年呢。” “半年?”伊小玉将被子盖在常峰身上惊讶的说:“这么长时间?我的工作 怎么办?还在这里上班?” “你看你,”常峰笑着说:“我说不当县长吧,你非要我当。一会儿怕我变 成陈世美;一会儿又嫌我出去学习时间长了。” “你这个家伙,”伊小玉说着趴在常峰身上,揪着他的嘴,“心真狠!我要 好好教训你。我们从来还没分开过一个月,你一去半年就不管我们娘儿俩啦?” 常峰双手爱抚着伊小玉的头,吻了吻她说:“姜书记想得更周到,他说暂时 将你调到妇联工作。他已经给我们安排了一套住房,一切后顾之忧都给我们解决 了。濉安县这十几年被陈县长搞得面目全非,很多企业已资不抵债,我上任后都 不知道从哪里着手工作。” 伊小玉望着常峰沉思而又平淡的目光,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一定能把 这个贫困县搞上去的。” 伊小玉说完深深地吻着常峰;常峰对伊小玉的理解和支持倍感信心十足,他 深情地吻着伊小玉,把一切全抛在了脑后……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