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一点不迷糊 鱼儿早上刷牙的时候柳东心里窜上一股无名火,鱼儿我教了你那么久了你咋 还是那么傻呢?刷牙要这样一上一下一上一下,你以为你在刷皮鞋嗦?然后柳东 就发现鱼儿的牙刷基本上没毛了,不叫牙刷该叫牙棍了,他给鱼儿两块钱叫她去 巷口的小杂货铺买把新牙刷,然后为鱼儿设计她的午餐,鱼儿不能再去水果摊上 吃盒饭了,李八妹儿已然给她扳起叫了,鱼儿要划船。" 划船" 的意思我想我解 释过,就是你明明知道别人要和你手中那张牌,你偏不打,宁肯自己不和牌也不 让别人和牌。在麻将桌上,或者说在人生中," 划船" 是一种无奈和悲壮的举措, 人人都划过船,人人都走过麦城。 鱼儿拿了一块蛋糕进门了,说是小张姐姐给的,她要是亲姐姐就好了。 " 没出息!鱼儿你给我记住,你我不是要饭的,以后不许吃别人的东西,当 然我也不抽别人的中华烟了,来,站这儿我给你比一下,不许踮脚尖你给我老实 点!唉,确实该给你上学了。" 柳东骑三轮去驷马桥进货的时候看见了小张姐姐,他很讨好地跟她笑跟她说, 鱼儿是太喜欢你了,她老是想不通你为啥不是她的亲姐姐,你在哪里上班我送你 一段,人对了飞机都可以专门为你刹一脚嘿嘿嘿嘿。小张姐姐像电影上的地共 (地下共产党)看特务,凛然一冷笑,招呼一辆出租:得士!上了的士就扬长而 去。她居然也把的士喊成" 得士" ,她来得确实远。柳东犯了好一阵嘀咕,到处 都是陷阱哦小张姐姐,你穿那么短的裙子化那么奇怪的妆,到处都给你扳起叫的 你太年轻,你不晓得成都这个地方水有好深塘子有好野东西有好烫,你不是到成 都来找死嘛,那你就该打扮得谦虚点嘛。小张姐姐的裙子确实短,她的那双腿噢, 简直惊心动魄。 今天很好,切开的西瓜都卖脱了,苹果和梨也没有谁坏了半个,柳东就带鱼 儿去丁爷的小饭馆改善生活。他已经把小饭馆看作是丁爷的了,没想到洪雨居然 也在小饭馆里,他有好多天没有看见洪雨了,也没咋想她了,感觉像是一只狼本 来是准备捕杀这头羊的,远远地却来了一头虎,狼只好胸怀坦荡地走开并且从此 不再惦记这头羊,假装没有这头羊了。 洪雨和丁爷似乎刚发生一场不愉快,彼此绷着脸。看见鱼儿了丁爷才有一番 笑模样。小饭馆里贴了好几张鱼儿画的猫,贴上鱼儿的猫以后小饭馆居然就没有 耗子了,之奇怪。丁爷由此更喜欢鱼儿。 丁爷说柳东你来得正好,吃过饭你帮我拾掇拾掇厨房的下水道。鱼儿,冰箱 里的饮料你可劲儿招呼,丁爷爷请客,鱼儿,今儿想吃啥?鱼儿说爷爷给什么我 吃什么。洪雨进厨房了,丁爷斜斜地看她的背影。柳东说丁爷你又咋了? " 不痛快!眼瞅着一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说我能痛快吗?黄鼠狼给鸡拜年, 它是不安好心,可你这鸡给黄鼠狼拜年,你那就是不知好歹!" 洪雨端着一盘花生米拎来一瓶江津白。 丁爷看着柳东说:" 你三十岁出头的人了半辈子吃过多少鸡了会不懂这个? 你那不是白活了?把自己赔进去不说还搭上一小鸡儿。" 洪雨把酒瓶叭地往桌上一跺:" 丁爷你说话咋这么难听!" " 那我说点好听的,咱这月的买卖比上月好得多,柳东一会儿就帮咱拾掇下 水道,咱北京这回说是要申奥说是有戏,我的老街坊,小肚子上长一包块儿,说 是癌,给吓一贼死,后来又说不是癌了,小肚子上那包,是气包,一下给乐得, 呯儿,脑血栓,还是死了,我那个老冤家臭棋篓子老苏,痴迷上了法轮功,给弄 到派出所收拾了个屎尿失禁,再怎么转法轮也不灵了,又痴迷回正道上来,还过 了头了便秘了,这都是好听话不是?" 洪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漂亮女人的脸色啥时候最难看,不知道你注意过没 有,越是漂亮的女人,脸上越是没有表情,那就越是难看。 柳东忙打着圆场:" 丁爷你早年怎么不学说相声?" 丁爷却一点儿不领情:" 所以我说那姓高的,小洪雨,咱不跟他了,咱从良! " 这话说得太重太过分了,洪雨的眼睛里顷刻间涌满泪水,一扭头冲进厨房, 在那里哭。柳东想起身去厨房,被丁爷一把拽了,由她去!唉,真心话就这么难 听?那高明,完全是个骗子,还是个注水骗子,那么多的水分你们真就看不出来? 唉这年头,什么不注水?从西瓜到王八,连商品房都注水,缺德呀!要不那报上 说,要让老百姓住上放心房,吃上放心西瓜和放心王八,像咱这样的,谈一个放 心对象,嫁一个放心汉子讨一个放心婆姨生一个放心娃。鱼儿,你觉得洪雨阿姨 和小蜂哥哥怎么样?鱼儿说很好呀,柳东爸爸,干脆,你我把他们娶回来吧?丁 爷说,这娘儿俩呀,命不济,柳东你早干吗去了? 邻桌的客人喊结帐,丁爷一口就报出价来,二十五块八毛给二十五吧您哪。 那客人就很惊讶,咦,老爷子一点不迷糊! 上面要来检查成都市的市容环境准备发一个什么奖了,市管会的人好言好语 地对柳东们说你们这些沿街摆的瓜果摊儿也歇几天吧,兹当是过年了,你们方便 我们也方便赚钱又岂在朝朝暮暮你我长相守千里共婵娟嘛。言语拿得顺,态度也 和蔼,再不懂事的人也懂事了,这些日子你再敢把果摊摆出去,别说市管会了, 摊友们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柳东和鱼儿坐在马路牙子上吃雪糕,他和鱼儿说着闲话,那个车叫奔驰,里 面坐的统统是有钱人,那些钱却多半来路不正,正路上也来钱,但是来得少,来 得慢,形容词叫涓涓细流,但是天一大旱你就傻了,人有时候需要花钱像洪水一 样,比方说一场大病之类;那个没屁股的车是奥拓,它再小也算是台汽车;那是 考斯特,从前坐鬼子现在坐汉奸;那个白色的叫奥迪,屁股后面四个环,所以我 们还叫它四环素,四环素吃多了牙齿要吃黄,所以这些厂家把牙齿早就吃黄了; 那是红旗,从前是坐毛主席和他的战友们,现在是人不是人都能坐;那叫救护车, 你看它拉起警报别的车都给它让道可它还是跑不快,因为它太旧太老;那个车叫 宝马,它为啥不叫宝驴呢?我也不知道;那是大公共,那是自行车,坐那些车的 都是我们这边的,那些走路的,是人,那就更是我们这边的了……柳东说着开心 地大笑起来。鱼儿说柳东爸爸你咋那么傻呢?柳东愣了,想了半天这些事儿确实 没啥可笑的,也就不笑了。鱼儿说柳东爸爸你还是问我六加六吧。那好,六加六? 鱼儿说,十二。十一加十一呢?鱼儿说,鹅十鹅,柳东说,看嘛,看嘛。他们就 真正开心地笑起来。柳东的思路突然从笑声中挪到一个严肃的去处:就凭鱼儿把 二说成鹅,我也不能把她送人!就凭这一条,你派出所来也不行,你们把鱼儿的 亲生父母捉来也不行,这事就这么定了。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