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清官,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为了文秀和憨哥两家的事,居委会的人口普查工作一筹莫展,停摆了。就在这 时,文秀和憨哥突然出现在了居委会,并且开门见山地要求填表,积极配合人口普 查工作。 王大爷忐忐忑忑问道:“好孩子,你们商量好了?” 文秀说:“这事儿商量不商量都是事实。我们是成人,都有自立能力,都有独 立意识,法律上是认可的。” 这时,憨哥已经填完表,交给张主任道:“人口普查是全国的一件大事,不能 因为我们两家的事情而耽误了。我们两位母亲一时想不开,也是可以理解的,”又 看了文秀一眼道:“我们商量了,这事我们做主,你们今后也别为难了。” 张主任喜出望外,拉着憨哥的胳膊说:“还是你通情达理,不愧是部队出来的。 我看你俩就……”只说了个半截话儿。 文秀也填好表了,见张主任一直瞅着自己的脸,对她说道:“既然当年错了, 现在就来个拨乱反正,没什么了不起的,大主任,别瞅我,就这么着吧。” 王大爷说:“真是年轻人呀,到底比咱办事干脆!” 文秀说:“其实,只是登记一下,走个形式,又不能咋样!”瞥了憨哥一眼道 :“又不是征婚!” 憨哥被刺了这一下,又想起了来之前文秀说的话,望着她,认真地问:“登记 过了,你真的就再不理我啦?” 文秀高扬着头道:“那还用说吗?” 王大爷拉住文秀,小声说:“你这是咋的啦?脾气就是怪呢!刚进屋还笑哈哈 的,说阴天就阴天了。” 张主任瞅瞅憨哥,也上前拉住文秀道:“文秀呀,我还想说,让你俩成双成对 呢!这倒好,你俩来登记,像是来打离婚的!” 文秀甩开张主任,吼道:“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呀!”拉着憨哥就冲了出去。 登完记,憨哥一回到家,母亲就发起了脾气:“谁撺掇你去的?你行啊,背着 我就去干了那件事!口口声声孝顺孝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 憨哥红着脸安抚母亲道:“妈,这事没你想得那么复杂,你听我说呀!” 韩大妈愤愤地说:“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说啥?你呀……”一把鼻涕一把泪 地哭了起来。 憨哥急忙上去劝慰:“妈,你别激动,你坐下,我给你揉揉肩膀,大夫说这样 对心脏有好处。” 韩大妈推攘着儿子说:“你这就滚——滚呀……” 憨哥住了手,眼睛瞪得老大,说道:“妈,你在说什么?” “你不是我儿子,我不是你的妈——你去她家吧,你认她当妈吧……我这辈子 比窦娥还冤呀,就当我没你这儿子!” 憨哥呆呆地立在那儿,滚烫的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文秀家,在文秀妈的收拾下,家里清亮了,然而母女俩的战争,却比先前激烈 了。当文秀妈得知女儿去居委会填表的消息之后,气得操起鸡毛掸子,抖抖地举过 文秀的头顶,却啪啪啪地抽打着桌面,用以宣泄内心的愤懑。 文秀挺着胸膛说:“打呀打呀,往脑袋上抽呀!是我去填的,可你明知当年搞 错了,为什么这么怕改过来?” 文秀妈停了抽打,双手叉腰道:“好你个不听话的东西!你行你行!你告诉我, 是谁指使你干的?” “妈,没人指使,你以为我还是个小孩?” 文秀妈嘴唇乌紫,气得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文秀也气得一转身,不理母亲了。 过了一会儿,文秀妈蹿上前来,指点着女儿道:“这么说,你要认她当妈喽? 你这没良心的东西!” “妈,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复杂。”文秀解释道:“这只是个登记而已。张 主任说了,准确的登记为的是不使国家的普查出现错误。今后,咱该咋生活,还咋 生活,你心里想想,是不是谁也改变不了谁?” 文秀妈身子摇晃了两下,瘫倒在沙发上,呜呜地哭起来。 文秀心里也很难受,到沙发边扶住母亲,安慰她道:“妈,真的,这没什么, 你咋看得这么严重?妈……” 文秀妈推开女儿,说道:“你呀,不养孩子,不知父母恩呀!你……你把这事 捅开,就等于在我心上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啊!” “妈……我……” “你去认呀——你认她做妈,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文秀也哭了起来,说道:“妈,你听着,我就是认她,也不会不认你呀!” “这么说,你真的要认她了?”文秀妈轰地站起,满脸是泪,在地上跺着脚, 绝决地吼起来:“滚——认她去吧,你滚出我这个家去……” 听着母女俩在大闹,王大爷站在院里,想进屋劝解又不敢造次,正巧张主任闻 讯赶来,就赶紧汇报道:“闹大了,文秀妈要赶文秀出门呢!” 张主任说:“这人也真是的,咱进去看看。”王大爷不敢进去,硬被张主任给 生生拽进了屋子。 一进门,他们就看见文秀妈声嘶力竭的又吼又叫,文秀在一旁不停地说着: “妈,你能不能冷静点儿?妈,你疯了吗?” “我就是疯了!”文秀妈说:“滚——你快滚出去,认你那亲娘老子去!” 张主任和王大爷虽然经常见文秀妈耍性子,但从来没见她情绪如此激动过,一 面一个,急忙上前劝导。一个说:“大妹子,你这是何必呢?看你尽胡说些啥?” 另一个说:“文秀妈,这样闹可出格了,咋能赶孩子走呢?” 文秀妈继续咆哮道:“谁要你们管?我就知道,最近她是听了那前院的挑拨, 才变着法子跟我作对!”对张主任道:“你们劝什么?你们哪里知道,前院那母夜 叉有多恶毒……” 文秀说:“妈,我是大人了,没有听任何人教唆。” 文秀妈擦着眼泪说:“看看,证明了吧?这就心疼了,这就护上了,这就和她 心连心了……” 王大爷说:“文秀妈,没那事!文秀咋说还是听你的呀!” 文秀妈忽然仰头笑起来:“好好!全都来欺负我,你们全来吧,我不怕……光 脚的怕什么穿鞋的!” 文秀上前扶住母亲道:“妈,你冷静点呀!” 文秀妈一把甩开女儿,骂道:“给我滚——你这就认她去呀……我没生你养你, 你快去认她去!” 由于情绪失控,用力过猛,文秀被重重地甩到了地上,吓得张主任和王大爷都 瞠目结舌。 “你……算你狠……”文秀从地上站起身来,呆望母亲片刻,忽然哭道:“你 不要我了……我再也不回这个家了……”捂脸拔腿就走。 望着悲痛欲绝的文秀,张主任赶忙去劝,拉着她的手,说道:“文秀姑娘,你 妈在气头上,咱别跟她计较。” 而此时的文秀,甩开张主任的手,哭着喊着冲出了门。 “别拦她,让她走!”文秀妈凄惨地哭道:“留得住人,还留得住心吗?如今, 她翅膀硬了,爱飞到哪儿是哪儿……” 文秀跌跌撞撞,在胡同中奔跑。她向身后望望,没见有人,也没声音,就擦去 泪,又拼命向前冲去。 文秀妈独立屋子中央,头发散乱,两眼发直。张主任和王大爷,都静静望着她, 谁也没再说话。 忽然,门被推开,进来了憨哥。文秀妈没有看他。而他却一步一步走到文秀妈 身边,咚地一声,跪了下去。 张主任和王大爷见状大惊。文秀妈也被这突然之举惊了一下,身子猛地一震, 只听见地下沉重如雷般的一声“妈”——那么陌生,而又那么不可思议,她踉跄两 步,冲泪眼汪汪的憨哥问道:“是谁让你来的?” 憨哥说:“是我自愿来的。” 王大爷小声絮叨着“认妈了,认妈了”,张主任没理他那个茬儿,抖抖地对憨 哥说:“小韩子,快起来吧!” “不!” 文秀妈望着低头而跪的憨哥,嘴在颤抖,泪涌如泉,心一软,说道:“你起来 ……起来吧……”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憨哥说:“妈——其实,你们两位母亲,从来都在怀疑当年那事。但是,当那 事被证实以后,又都不肯面对现实。所以,今天,当着张主任和王大爷的面,我就 来还历史的真像,正式认你为我的母亲——也希望两位母亲从此和好。” 张主任和王大爷对视一下,心里热乎乎的,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文秀妈的心儿更是被憨哥的言行所震撼,情不自禁上前来,扶住他说道:“孩 子,起来……起来吧……” 文秀失踪了,张主任、王大爷、陈大妈、李大妈等所有的老街坊老邻居,都急 得要死要活,文秀妈更是又哭又嚎:“我真浑呀,咋能赶她出门呢?一个女孩子家, 出事就大了,老天啊,我不活了……” 报案后,小刘民警来了,他向大家伙说:“甭急甭急,我来是想看看有什么线 索,派出所正在采取行动,大伙有话慢慢说……” “这都两天了……”张主任带着哭腔说道:“文秀就是前天和她妈顶了几句嘴, 一气之下,就离家出走了。” 文秀妈抓住小刘民警的胳膊嚷:“过去我也骂过她,打过她,可她从来没这样 过啊!我的天呐——她死了,我活着还有啥劲……” 正在人们劝慰文秀妈时,邮递员送来了红十字会的一封特挂,张主任收下后, 眼角也挂上了泪花:“这下真完了,老文说就到家了,可文秀却出了大事,见面之 后,咱这些街坊邻居,如何向人家老文交代呀?” 一见到信,文秀妈的情绪更加不可收拾,从张主任手里夺过来,看也没看,就 撕成了碎片,向上一洒,又瘫倒在沙发里,自顾自地哭起来,身子像寒风中的衰草, 抖个不停,任凭李大妈和陈大妈怎么劝解,都不起作用。 小刘民警说:“哭有什么用?大家都冷静想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线索, 比如说,文秀的亲戚家……” 张主任说:“全都找遍了,没有,没有呀!”王大爷也说:“两天了,该找的 地方都找了,一点消息也没有啊!一个女孩子……如今社会治安又老出问题……” 正在人们乱做一团的时候,憨哥更是焦急万分。他开着车,在大街上奔跑,不 管什么人招手,他一律拒载,急得浑身是汗,四处寻找,一遍遍地问芝麻官:“文 秀,会到哪儿去呢?她脾气倔,真会出事吗?” 第三天下午,太阳又要落山了,仍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胡喜,小朱子都围着韩 大妈。一桌饭菜,谁也没心思吃。 小朱子说:“这样的过激行为,往往发生在十六七岁的中学生身上,我了解文 秀,她不会有事的。” 自从文秀失踪以后,韩大妈的心忽然揪了起来,不知怎么,在菩萨面前祈祷一 提起文秀的名字,泪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而且心肝隐隐作痛——这种感觉,她过 去从来没有过。此时,她抹着泪说道:“这文秀,脾气就是……脾气就是害死人呀 ……” 满脸是汗的憨哥,一步跨进家门,韩大妈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喊:“你都三 天没回家了,有消息吗?” “唉……”憨哥叹了口气说:“平时,你不是老骂她吗?这回出事了,才想到 她……”声音有些沙哑。 韩大妈生气道:“我啥时候骂过她?我……”想起了以往自己的过错,就无话 可说了。 胡喜说:“是啊,是啊,其实大妈是刀子嘴豆腐心,暖水瓶外面冷里头热,压 根儿并不恨文秀呀,而且……” 小朱子拧了胡喜一下:“啥时候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 憨哥抓起茶杯,咕嘟咕嘟喝了一气,想了想,转身就要出门;胡喜叫道:“你 这是又要上哪儿去?” 韩大妈说:“你还没吃饭呢!三天了,你也没歇一下,看熬得眼睛都凹进去了。” 憨哥说:“你们吃吧。胡喜,七点半招呼我妈把心脏病药吃上,别忘了呀,我 再去找找……”转身出了门。 张主任、陈大妈、李大妈、王大爷等人,在居委会忙活起来。因为这儿来了一 位戴眼镜的年轻客人,他就是那位征婚的陆先生。 韩大妈听说有了线索,殷勤地围着陆先生打转转:“你可是救命菩萨呀,你喝 水,你喝水,慢慢说……” 王大爷对韩大妈说:“他说一定要见小韩子,我们已经联系上他了,他一会儿 就到。” 陆先生把眼镜摘掉,擦擦汗,又重新戴上,悲悲切切说道:“在报纸上,我看 见了那则寻人启事。她不可能就这么消失,我知道……我……”竟然哭了起来。 张主任说:“你了解文秀的情况?” 陆先生边哭边点头:“了解!了解!”把所有人期盼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自己身 上。 王大爷激动起来,叫道:“那你快说说知道什么?大老爷们,一进屋就哭鼻子, 哭什么呀!快说快说……” 陆先生说:“她呀,真正是启事上说的那样:穿花格子上衣,长发披肩,长得 好看……” 不知谁说了一句:“废话!” “谁来了?有消息?”憨哥开车回来,他一进屋,见是陆先生,就问道:“你? 你怎么又来了?” 王大爷赶紧解释道:“这位陆先生是来报告情况的,他说必须见到你才说!” 陆先生从沙发上弹起来,一把抓住憨哥的胳膊,叫道:“韩先生呀,你怎么可 以欺骗我呢?我太伤心了!我……” 人们惊愕不已。张主任与韩大妈不解地对视:“这……这又是哪一出呀?” 憨哥问道:“我怎么骗你了?” 陆先生哭着说道:“那天胡同里,我们在说话时,过去那女的明明就是她本人, 可你为什么硬说不是她?你——你好坏呀!” 憨哥甩开他的手,坚定地说道:“我没时间跟你瞎扯——那天不是她。你有啥 话赶紧说,没看到我急得火上房子吗?” 陆先生又哭起来:“你以为爱情是儿戏?你可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多痛苦…… 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没日没夜思念着她……你……你得对我的精神损失负责… …到现在了,你还说不是她,可我看了那寻人启事,我断定:那天见到的,的确是 她本人呀……”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王大爷问韩大妈:“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在说些啥?” 韩大妈瞪了他一眼,说道:“我哪知道?” 憨哥气愤地说:“甭废话。我问你,你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吗?” 陆先生茫然地摇晃着脑袋说:“我哪知道?我是来找你要人的,也是来这儿打 听消息的……”又抹起泪来。 憨哥一挥手道:“去去去,别给我再添乱了!”转身,头也不回出了门。 陆先生追了出去,叫道:“早把她介绍给我,会有这事吗?你别逃,你得赔我 的人……赔我的人啊……” 憨哥没工夫理他,上车便发动机关。陆先生仍声嘶力竭地喊着:“你要赔啊… …要不然,我们多幸福……” 韩大妈跑出来问道:“一口一个赔,你让他赔你什么?” 陆先生说:“文秀姑娘本来是我的女朋友,这不全完啦!” “女朋友?”张主任问道:“你在说什么?” 王大爷和韩大妈,大眼瞪小眼刚想问个清楚,陆先生已边叫边追憨哥的出租车 去了。 文秀妈垂泪而坐,见憨哥拎来两盒饭,问道:“有消息吗?” 憨哥摇摇头说:“别急,你老先吃饭吧。”打开饭盒,递上筷子,又给她倒了 一杯水,小心翼翼说道:“妈,趁热吃吧。” 文秀妈哽咽道:“文秀没了,我咋能吃得下呀!” 憨哥劝慰道:“你放心,大家都在想办法,110 二十四个小时值班,我们一定 能想尽一切办法找到她的。” 文秀妈这才低头瞅瞅那饭,又哭了起来。 开着车,憨哥急得一头是汗,声音似乎带着血,对芝麻官说道:“这都第六天 了……你也像我妈一样,说我瘦了?你是知道的,这几天比我几十年都难熬呀!我 什么时候睡过一个囫囵觉?什么时候吃过一顿安生饭?你知道吗?她要不在了,我 活在世上还有啥意思?笑?不许笑我……” 这时,手机响起,他心里一惊,立马接通,听了听,提高嗓门说道:“是我是 我……你是文秀的同学?什么什么,你知道文秀的消息……”不由自主踏了急刹车, 自己的身子猛地前倾,手机也落在地上。 那一头,文秀的同学将电话交给文秀,兴奋地说道:“通了,你说吧……” 文秀没有去接,而是说道:“就按咱策划的,还是你说!你说你说……” 憨哥慌乱从刹车板上拾起手机,听着对方那朗朗笑声,大惊道:“这是文秀的 声音啊……”激动地对着手机喊:“文秀,文秀,你在哪儿?”却听见是文秀的同 学的回答:“喂,韩革先生啊,这个世界上,唯有我知道,文秀在哪儿!对……我 不骗你……哈哈哈哈……急什么呀?瞧你说的,我咋能逗你玩呢?” 憨哥激切地说;“我们都急死了!你别笑啊,我要立即见到文秀,一分钟都不 能耽误。” “行,你可以来——记住,先别告诉任何人。对……我的住址是……就照你说 的,咱不见不散!” 憨哥这才收起手机,长舒一口气,怀疑刚才那是一场梦,想了想,觉得的确是 现实,的确听到了文秀的声音,就说道:“老天有眼,文秀没事……”摁了一下芝 麻官,顽童似的笑道:“老朋友,完全没事呀!” 芝麻官一摇一摆地说着:“你好,请坐稳……你好,请坐稳……” 憨哥风风火火赶到文秀同学家的胡同外,车也没熄火,车门也没上锁,就急匆 匆按门牌号码进了一个四合院儿。文秀的同学神秘地笑着说:“文秀刚才走了。” 憨哥问:“上哪去了?”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就坐着等等。” 憨哥只得坐下等,文秀的同学就天南海北的胡侃一顿,憨哥一句也没听清,心 里急得火烧火燎。实在坐不下去了,他冲到院里瞅了一遍,哪有文秀的影子?立马 又奔出了院儿,一看,傻了,自己的小车不翼而飞! 憨哥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打的士赶紧赶到单位,把丢车的事情向领导作了汇报。 大胖子孟师傅等人一听这不幸的消息,全都围住他,关心地问这问那。 憨哥沮丧地说:“我只停了十几分钟就丢了,真的丢了,骗人我是小狗……” “这事可就不好办了……”李经理揉揉太阳穴,颇感为难地说。 孟师傅说:“憨哥呀,这要按规定让你赔,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辆车,起 码就得四五万的。” 李经理说:“是啊,这可咋办?你报警了吗?” “报了……”憨哥双手抱头,颤颤巍巍地蹲了下去。 孟师傅等人仍然在给憨哥出招。有人说:“河北保定常有一些闲车,很便宜的, 不行租来先开着。”又有人说:“那说不定是赃车,惹上事,更不好交待。”七嘴 八舌,莫衷一是。 李经理说:“憨哥呀,平时,你为公司为社会办了那么多好事,这一回,你遭 了难,公司给想想办法吧……” 憨哥急得要哭,说道:“李经理,我就是把房卖了,和我母亲睡大街,也不能 让公司造成损失……” …… 韩大妈正在家里做饭,听见院外汽车喇叭响,停了手中的活儿,自言自语道: “回来了,今儿该有消息了……”想了一会儿,在屋里打转转,不知干什么才好。 到底还是心急,她不由自主来到院外,看见儿子的汽车停在老地方,仔细一瞧,车 里却不见憨哥,再向四周望望,胡同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她疑惑道:“怪事, 他人呢?”回到家,见胡喜也没回来,再也无心做饭,抓起电话,就给憨哥拨手机。 陷入绝境的憨哥,拨开孟师傅等人的胳膊,对着手机嚷:“妈,我不吃,你先 吃吧……我的车丢了,还吃什么饭……” 韩大妈一脸懵懂,对着话筒说:“这孩子,你是不是这几天太累了,脑子乱成 了一锅粥?这大白天的,你胡说些什么?车不是好好的停在院外的吗?你……你现 在在哪里?你不信?啥?我眼怎么会花呢?”放下电话,直摇脑袋:“这孩子是憨!” 李经理还想说什么,憨哥收起手机,猛地夺过孟师傅的车钥匙,跃进他那索纳 塔车里,边开边嚷:“朋友,谢谢了!”猛踩油门,开车而去。 “妈,我再不惹你生气了。你说得对,我太任性了!” 文秀和母亲抱头痛哭,仿佛是隔离了十年,一百年,把所有的矛盾都化解开来, 把所有的眼泪都抛洒出来,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相依为命。 文秀妈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女儿脸上的泪水,喃喃说道:“文秀,你要是万一有 个好歹,你让我还怎么活?” 文秀扑在母亲的怀里,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妈呀,妈呀……”母女俩哭得山摇 地动,日月无光。 憨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果然见自己心爱的夏利就停在那儿,急忙围着它转 了又转,看了又看,可他却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抠着脑袋说:“这真奇了。” 拨拉了一下芝麻官问道:“你是清官,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芝麻官一摇三晃地回答他:“你好,请坐稳……你好,请坐稳……” …… 入夜,文秀母女俩没有看电视,也没有听音乐,而是在沙发上说着掏心窝子的 话。 文秀妈说:“小韩子认我是他妈了……这几天,他几乎天天给我送饭!” “哦……他的心眼真不错……”文秀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妈,你说我是不 是该去他家,也认一下……” “不行!”文秀妈打断她的话说:“你不能去认她!” 文秀为难地说:“妈,这为啥?” “不行就是不行,别问为啥!” 文秀一脸的痛苦无奈,暗自嘀咕道:“早知道这样,我真不该回来呢!” 翌日清晨,天气格外好,太阳还没出来,东方早已是霞光飞舞了,那些鸽子带 着鸽哨,呜呜地飞翔着,把新的希望撒遍四面八方。居委会门口,街坊们趁着凉风, 全都围着文秀,有说有笑,热热闹闹。 晨练回来的王大爷胳膊夹着宝剑,精神矍铄地说道:“回来就好哇——我就说 过,文秀姑娘不会出事的,怎么样,印证了吧!” 张主任说:“文秀呀,你这死丫头,可把我们大家伙急死了!前院后院,左邻 右舍,没有一家消停的!” 文秀说:“大爷大妈们,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呀!这一回我可真正知道到了远 亲不如近邻的道理。” 王大爷话头一转,说道:“听说是你把小韩子那车偷开回来了,为什么不跟人 家言语一声?害得他自杀的心都有呢!你呀你呀……”陈大妈、李大妈也问道: “文秀,为什么呀?” 文秀见人们都盯住她问,不好说破她对憨哥的心思,竟不知如何回答了:“这 ……车是我开回来的……没错……没错……” 王大爷批评她道:“这你文秀就不对了。人家很关心你,这些日子,全是他跑 呀找呀的,你是不是掂着他欠你那钱?” 张主任问道:“还差你多少?文秀呀,就是欠万把块钱,你也不能动不动就来 狠的,动不动就扣车呀!”大家七嘴八舌,指责起文秀。 “你们嚷什么?”文秀急了,吼道:“他欠我的钱,这是事实吧?我为什么就 不能开一开那车呀?我没扣,只是开了一下。” 王大爷较起真来,说道:“开人家的车,也该给人家打个招呼呀!” 陈大妈说:“你呀你,太不懂事了……” 文秀跺一下脚道:“我偏不打招呼,我偏不懂事,看谁能把我怎么着?嚷什么? 嚷什么?”说完,高扬着脑袋,哼着张信哲的“爱就一个字,我只说一次”,款款 地走了。 韩大妈连早饭也不想做,地也不想扫,对着胡喜,又开始数落起了文秀:“这 死丫头,家教太差了——她扣车还理直气壮呢!刚才,张主任说了两句,她就上来 顶,老王头刚开口,她又给撮回去,所有人都看不过眼。” 胡喜说:“什么东西!这年头呀,我算是看明白了!” 憨哥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猛地打开柜子,取出那沓被布包着的钱,说道: “妈,还有多少钱?人活着要有骨气呀,我这就全还给她去!” 韩大妈上前阻拦道:“我的小祖宗呀,就这么多了,是预备给你结婚用的呀!” 憨哥说:“妈,我不娶媳妇,不成家,这辈子打光棍,也要争上这口气,不能 让人家动不动就牵着鼻子走!” 韩大妈死死拉住他,带着哭腔说:“不行啊……你要把它给文秀,我就死在这 儿……我这活着,还有什么希望?还有什么盼头?” 胡喜急忙扶她上床,生怕她犯心脏病。顿时,家里一片忙乱,憨哥一时不知所 措。想了想,最终将钱拍在桌上,转身就走。 来到单位,憨哥还没开口,李经理就一沓钱塞到他的手里,说道:“那天车没 丢是万幸。你说得对,大老爷们不能受制于人,动不动就扣车,让人太难堪了嘛!” 憨哥心里热烘烘的,非常感动。本来给孟师傅还车的时候,他只是发了几句牢 骚,没想到公司的领导和同事们居然为他凑齐了欠款,就哽咽着说道:“谢谢领导, 谢谢师傅们,有空时到家去玩儿呀!” 孟师傅挺着大肚子嚷起来:“咱工人阶级说话办事讲究爽快。昨天你一开口, 可让大家伙急了一把。别说谢,赶紧把钱还了,过几日,我们到你家去。可得吃西 餐呀!哈哈哈哈……”王师傅和其他的哥也都跟着笑起来。 憨哥不好意思了,钻进车门,开车便走,背后,传来一片笑声。 市场上,文秀正在收拾东西,一抬头,见一沓钱横在眼前——原来憨哥来了。 她惊愕地盯住他,问道:“你这是……” 憨哥说:“点点吧,全齐了!” 文秀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推了他的手一下,说道:“我说过,不让你还了,你 这是要干什么?” 憨哥坚定地说:“不,我也说过,一定要还!” 俩人僵持在那儿。 不容分说,憨哥将钱放进文秀的小包里,说道:“我现在是无债一身轻了。记 住,今后,咱俩人格就平等了。” 文秀直视对方许久,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赔笑道:“开你车,只是跟你 开个玩笑。怎么?真的生气了?” “哈哈哈哈……”憨哥仰脸大笑道:“我还配生气?我是一直被人当玩意儿耍 的呀!今后,我独立了,我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别想卡脖子。我是男子汉,谁 也奈何不了我!” 在文秀的记忆中,好像从来没见他这样放肆地笑过,一时惊呆了。小红也被吸 引过来,问道:“憨哥,什么事,你这么开心?” “痛快!痛快呀!”憨哥边笑边转身走了。 小红一脸的狐疑,而文秀却一脸的痛苦,将装钱的包扔在地上,边踩边哭。 小餐馆里,憨哥一个人,大口大口喝酒,也不知道在这里消磨了多长时间,反 正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正自嘲道:“我彻底自由了……我千辛万苦找回她,她却 在耍弄我呀,这世界,人心咋这么难测呀!”又举起酒瓶,咕嘟咕嘟地往肚子里灌 起来。 还没见底,酒瓶却被人夺。他抬起头,眼前影影乎乎,觉得是文秀。他不想见 她,这辈子都不想见她,她是鬼影吗?为什么在自己眼前飘飘荡荡? 来人真的是文秀,她说道:“不许喝了。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这样自己作践 自己?心里有啥不痛快,说出来嘛!” 憨哥如同被激怒的狮子一般,猛地夺过酒瓶,又喝起来,叫道:“我喝我的… …你管得着吗?你……你是谁……你又来耍弄我……” 文秀急得想哭,见他摇摇晃晃,就上来扶他,可他一把甩开文秀:“我……我 不认识你……你给我滚开——滚……立即在我面前消失……” 文秀又一次劝道:“憨哥,你醉了,我送你回家吧。” 憨哥再一次无情地推开她道:“不……你别碰我!我……我要结婚喽……我是 孝子,我都三十岁了,不能让母亲再折腾下去了!哈哈哈哈……和谁不是结?我要 结婚喽……”肆意狂笑不止。 文秀一跺脚,吼道:“你爱结不结!关我屁事!” 憨哥似乎清醒了一些,踉跄几下,抱头大哭起来。 文秀将醉如烂泥的憨哥扶进夏利车里,心里在想:“从小到大,我还从来没见 他喝成这个样子……”她刚将车发动,就听到后座的憨哥喃呢着:“你管我干啥… …我要结婚……明天就结……”随即打起了呼噜。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