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荒年(44) 耿玉崑将刺刀高高举起,厉声呐喊道:“弟兄们!记住今天这个日子吧!乡 亲们!今儿个我们兄弟就要跟着队伍去剿匪啦!从今儿个起,就是把脑袋别在裤 腰沿子上也心甘情愿,是不是?——是不是啊?——弟兄们?” 土车子把空酒坛子高高举过头顶首先响应,声嘶力竭地高声叫喊起来:“是! 就是粉身碎骨也愿意!”接着是一片山摇地动的呼喊:“是——!就是粉身碎骨, 也愿意——!” 听到这从来没有过的悲壮的呼喊,妇女和老人们又都放声大哭起来,那哭声 像锥子一样刺进了男人的胸膛,一股悲怆的气流掠过人群。寒光一闪,耿玉崑用 手中的钢刀“咔”地一声,齐崭崭地剁掉了公鸡脑袋,一股滚烫的血线射出几步 远。随后,他奋力将刺刀惯进桌子,刺刀扎在桌子上剧烈地抖动着,发出沉闷的 颤音。 耿玉崑将滚烫的鸡血洒到酒碗里,随后将流尽鲜血的无头公鸡扔出老远,先 自捧起一碗冒着热气的血酒,高高举过头顶。他两眼噙泪: “匪患不除,家无宁日!——东荒地几十条人命的血债呀!至今,我大哥下 落不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仇不报,我耿玉崑誓不为人!驼龙哇,你这个 千人骑、万人爬的臭婊子!要不把你千刀万剐,我就不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言 毕,耿玉崑把血酒一口喝光。 新入伍的士兵们摘下帽子,露出一片刚剃完的亮晃晃的青皮脑袋齐声响应, 他们把帽子掖进皮带里,呼喊着把酒碗捧起来。四十多条大汉豪迈地一饮而进, 随后是瓷器爆裂的声音,土车子则整出个极具特色的声响——那声浑厚的闷响是 他拼尽全身力气摔碎了酒坛子。 拉着棺木的马爬犁依次启动了,程二虎举起驳壳枪,朝天空中打出一梭子子 弹,士兵们也将枪口对着天空一齐扣动了扳机。震耳欲聋的枪声盖过悲伤的哀乐, 枪口喷出的烈焰映红了所有人的眼睛…… 多年以后,尽管这股血腥之气已飘散在历史的深处,可它并没有从东荒地的 记忆里消失,每当回忆起那个歃血盟誓的场面,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为当时的悲 壮而泪流满面。 16 落日的余晖掩映着一匹黄骠马飞奔而来。这匹马跑得热气蒸腾,马蹄践踏得 雪尘飞溅,骑在马上的人还嫌慢,仍在不停地抽打着马屁股。 哨兵远远看见这匹来路不明的快马,举起步枪大喝:“什么人?站住!”他 的话音未落,这匹黄骠马已经冲到近前。哨兵横枪想拦住它,不想马上之人扬手 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脸上,哨兵猝不及防地挨了鞭子,趔趄着险些摔倒,倒退几 步顿时勃然大怒,顾不得脸上流血,迅速将子弹推上枪膛。他本想照这个骑马的 人后背来一枪,没等他把枪端平,黄骠马已被树木房宅遮挡住看不见了,哨兵恼 怒地朝天上开了一枪。 子弹划破寂静的长空,发出刺耳的啸叫,新兵耿玉崑手持步枪站在指挥部门 前,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得一愣,忙朝枪响的方向张望,只见一马一骑飞奔而 来,他忙端枪示意停下。伏在马背上的人根本不理会他发出的警告,冲到近前, 马鞭子带着风声抽过去。耿玉崑十分机警,敏捷地用刺刀格住,心说什么人呀, 咋这么横性,还讲点儿道理不讲?随即抡起大枪棍子一样朝马腿横扫过去,马疼 得嘶鸣着跃起双蹄,将骑在马背上的人掀了下来,摔了个狗啃屎。 戴延年正和参谋人员在屋内研究剿匪计划,听见枪声忙跑出来查看究竟,看 见耿玉崑正用脚踩着一个人的后背,认出是李杜身边的武弁,忙喝退耿玉崑,疾 走几步来到近前去拉他。 化装成老百姓的武弁握住戴延年的手本想借劲爬起来,可挣巴两下感觉两腿 无力,索性坐到地上不起来了。戴延年叫耿玉崑架他起来,武弁却伸手挡开,从 怀里掏出一个牛皮纸信封,戴延年连忙撕开信封展开信纸,信纸上面既没有注明 台头,也没有具体日期,只写了一句话: 悍匪驼龙已被省保安队压至开安河左岸秘密巢穴,命你部火速合围。切切! 吉林警备司令李植初即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