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日间周家祸从天降 按中国习俗,多年传统,娶妻嫁女都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男女新人只有在 入洞房后才得以一睹真颜,而丁二明却早在结婚之前就见过周腊月。 周腊月的父亲也是个洋车夫,租的也是财旺车厂的车。周父已年近六旬,苍老 得有些夸张。就在三年前吧,周父连续几天头晕脚轻,肚有隐痛,但他没有声张, 仍坚持出工。大闺女腊月一早发现爹气色不好,就劝爹歇两天,由她出去找点儿活 干。周父想想这车若歇工,不光挣不到钱,还要往外拿银子上交车厂“车份”,家 境贫寒,孩子又多,上有老人,没有针尖儿的存蓄,哪拿得出呀,于是一咬牙,就 上了路。天已傍黑,他已赚了几十文钱,本来身子就虚,加上又饿又疲,就想快点 儿交车回家。走到日租界边儿,一个肥猪般的日本军人劈头拦住,不容分说就上了 车。那车眼见着就矮下去一截。还没坐稳,就呜哩哇啦用指挥刀鞘拍打他的脊背, 催他快跑。周父用手比划着,示意不拉。那醉醺醺的小日本挥起刀鞘就打。周父只 好忍下,拉他往前走,也不说去哪儿。该左拐了,就用刀鞘拍一下左肩,往右转, 就扇一下右膀,只是一个劲催促他快跑。天完全黑下来,他已经大汗如雨,气喘吁 吁了。这条背静小路路面本不平,再加上昏暗,一个趔趄,周父一头摔出去,头撞 到路边一块石头上,当时就昏死过去。车子也摔散了,把那个小日本也磕破了。日 本人大怒,对着躺倒在地的周父一通狠踢猛打,见车夫毫无声息,便怒骂着走掉了。 后来当正巧路过的巡警韩官面儿发现时,人早已没了气。洋车都有牌照,也有车厂 的字号,韩官面儿赶忙通知车厂。那多病的周母闻听凶讯,一口气没上来,当夜也 赴了阴间。 一大早,周腊月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妹妹,每人一身重孝,个个泪眼红肿,来到 财旺车厂,跪在石建业前,求石爷开恩,赊欠一笔钱,埋父葬母。石建业油光亮面, 肥头胖耳,一脸的菩萨相:“哎呀,这是怎么说呢,真是祸从天降,你爹命短呀! 我正想到你家灵堂去吊唁呢。快起来,起来说话。” 周腊月擦擦眼,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挺身站了起来,又把两个战兢兢的妹妹 拉起。爹活着时曾说,宁可难死,也不要找石建业借印子钱,现在看石爷,不是挺 和善可亲的吗?我家大难,我爹又是这里的车夫,他能忍心不帮?于是就说出了一 个数。 石建业立刻现出为难的神色:“周家丫头,我实话告诉你,你爹向我租车,还 亏欠我半个月的‘车份’呢,现在又把车摔散了,按照厂规保约,这车可是要按价 赔偿的。你又一下子借这么多的钱,你怎么还呢?我的这点血本可不能填瞎窟窿呀!” 周腊月立刻觉得透心的冷,便把脸一扬,朗朗答道:“我爹欠的,我自会还… …” “吹气冒泡吧?你家没有小子,你拿什么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