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腊月的心里豁亮起来 周腊月坐在后排,慢慢地把眼睛抬起来,一眼看见在另一角坐着肥实实的石建 业。咦,他也来听新鲜?然后直直地盯着华先生,很快,她牢牢地被他精彩的宣讲 吸引住了。 一股清爽爽的和风吹拂着,让她浑身感到了几丝春天的气息;一扇亮堂堂的窗 户敞开了一条缝,叫她觉得从黑乎乎的屋子里一下子看到一点儿明光光的世界。 他讲得实实在在,在情在理,他讲得有趣有味,入脑入心,他怎么能知道这么 多新鲜事?他怎么能懂得这么多大道理? 周腊月是在安排好婆母奶奶及妹妹们吃完晚饭准备歇息才跑出来的。丈夫给华 先生拉车服务,在华家吃,偶尔还要住在华府。现在丁二明已有好几天没回家。周 腊月想自个儿的男人,同时更主要的,也想听听华先生的宣讲。婚后她总见丈夫发 愁叹气,气愤修电车道的事,她心疼男人,想帮他一把,却不知如何来帮。光是浮 皮潦草的劝解又不起什么作用。同时她又渴望想听听华先生讲些什么。她想从中多 了解一下生活圈子之外的事情,想让心里边进一点光亮。现在每天过得艰难,累死 累活地为一家人的温饱劳碌,为琐碎的家务劳作,生活贫困不怕,吃不饱肚皮也没 觉得有什么难过,可让她整天稀里糊涂地度日月,脑瓜里进不来新鲜事,她有些受 不了。她觉得憋闷。 自打结婚那天知道了华先生要到天齐庙宣讲,她曾要求来听听,可丁二明不愿 意,说宣讲又不是讲评书,有什么听头?说一个女人家大晚上往外疯,那成什么样 子?但到天齐庙的想法如同一个火种,在周腊月的内心深处一直没有熄灭。我就听 一次还不行吗?让我见识一下什么是宣讲处还不行吗?见到了爷们就说要接你回家, 家里老娘想你,还不行吗? 就这样预备下了借口,并做了挨骂的思想准备,周腊月果敢地来到了这个大厅 里。果然没有白来。果然让人听着亮堂。哪怕回家挨男人一顿打,也值得了。其实 男人疼她还疼不过来呢。不过自个儿自作主张,他肯定不大痛快。不管怎样,豁出 去了。 华先生不愧是见过世面、读过书、留过洋的学问人,不愧是在中学堂里任教的 教书先生,满屋子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时而让人点头称道,时而叫人会心微笑, 时而让人摇首悲叹,嘿,真比听评书故事还过瘾。华先生又讲了火车这个不吃草料 却跑得猴儿快的大怪物十几年前来到天津,国人乍一见到时的种种当时觉得有理、 现在想来可笑的情景;讲了自己在法、英留学时的种种见闻;讲了白种人和黄种人 的相同处与不同处;讲了欧洲马路上跑的汽车和自行车,然后话题很自然地归到谣 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