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麦烨喝梅子酒喝得太猛,上楼的时候几乎瘫在曲莉的身上。曲莉回头对我说,
梁宽,今晚麦烨睡我屋里,你在堂屋睡吧。
房子很大,两层,屋顶是被李叔整理得干干净净的阳台,在上面可以看到不远
处的大盈江。夜风轻柔,盈城算不上万家灯火,没有大城市车马人流的喧闹,大盈
江像只手臂挽住这个小城市,悠然入睡。我坐在阳台的竹椅上,一杯浓茶,一支云
烟,偶尔有几声狗叫和猫叫相伴,惬意,宁静。
我在想我的爱情。
麦烨和我已经相处五年了,我们在大学的最后一年里,受不了分离的孤独,在
校外租了房子,住在了一起。麦烨说,梁宽,我这就算嫁了你,是你的老婆了。住
在一起的那天麦烨记得清楚,她把9 月1 号定为新婚的日子,她很看重那一天,那
是她告别女孩的一天。
我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和额头的汗水,心疼她的疼痛,卖力地找她最惬意的方式,
她说,梁宽,你太温柔了,你不用这样小心的,你是男人。她把指头上沾了血,要
我也沾了,拉着我把我们的指印按在一块新买的白丝巾上。
看!这就是我们的结婚证。她笑起来。
那块丝巾被麦烨镶在了一个镜框里。和丝巾镶在一起的,还有几片树叶,我们
相识的地方有一棵枫树,麦烨摘了树叶珍藏着。那件“艺术品”是麦烨的创意,枫
叶按绿色、黄色、红色排列着,红色枫叶的后面,就是我们两人像感叹号一样的指
印。
我像别人一样老套,问过麦烨孩子般的问号,麦烨,你会离开我吗?麦烨说,
不,孩子,不,孩子,妈妈不离开你。
麦烨没问过我这样的问号。她始终知道我在爱她,会在家里不停地说,我知道
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
我爱上麦烨的原因,完全是因为她给我第一印象非常不同与其他女孩。在校园
里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决定追求她。麦烨留着短发,穿戴不花哨,走起来自信十
足。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没有任何涂抹,连嘴唇也是自然的
红润。她眼睛只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不安和防备。我对同学说,啊看啊看啊,这
个女生没化妆啊,这个女生大概是整个校园里惟一一个没化妆的女生啊。
同学哈哈笑我,我就说,不行,不行,我要追她!
追求是辛苦的,也是幸福的。麦烨说,她被追的时候也很幸福。
我的爱情发生在昆明,和盈城相比,昆明太大了。若是我的爱情发生在盈城,
或者发生在滇西,高黎贡山下的任何一个地方,那我们是不是会更浪漫?
胡思乱想就像信马游缰。我想起曲莉的玩笑话,说这里男女相约用的是毡毯,
只要互相中意,就会在竹林中在毡毯下幽会。我想曲莉是一定尝试过这番幸福的,
我想我要和麦烨尝试一下才好。
我也开始去找幻觉,想体会一下意境。但我不能进入幻觉世界,我没有麦烨的
本事。
麦烨的幻觉是个奇怪的东西,她像是在有意识健全自己的幻觉,而在那个我无
法知道细节的幻觉里,她一定是要找些什么。我在脑子里翻遍了曾经学过的心理学
书籍,却没有现成的答案做参照。麦烨迷恋她的幻觉,决不是性幻想那么简单,她
不会在一个和她父亲几乎同龄的男人身上体会性幻想,但她从来不去说那是怎么回
事,我问过,我说过她无聊,她只是笑了笑,说,梁宽,你也可以想,去想任何一
个未知的女人。
我想象不出来麦烨说的那种未知女人。这里的孃孃看上去就是个未知的女人。
她是杆子的女人,李叔说,杆子是他的好兄弟。
李叔走上阳台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他叫我回去睡觉。我说,李叔这夜里的空气
别白白浪费掉了,我在这儿多呼吸几口吧,昆明没有这样的空气。
来吧孩子,我儿子死后还没有你这么大的后生来家里坐呢,看见你我想我儿子
啊。咱聊天。
李叔再次下了阳台,过了一会儿端上来一大壶茶。他把两个茶杯斟满,递给我
的时候,借着夜色好好地看了看我的脸。孩子你们和小曲莉是同学,你们年龄也就
我儿子一般大嘛。想啊,我儿子短命啊。
李叔叹气,但没我想象的那么伤感,他谈论儿子的时候脸上依然有笑容,就像
在说一个传说中的故事。
那个韩成去年来的时候,就在这个阳台上和我坐了一整夜,他也不吭声,就听
着我说当年的事情,说我儿子。我们喝了三大壶普洱,就这大壶,三壶啊。李叔哈
哈大笑。
这绝对是个开朗的男人,这样的性格在云贵高原上不多,就是有,云南男人的
开朗也是另外一种风格。北方人就像北方话一样,脆生,直接,不藏不掖。
李叔您儿子是在什么时候出的事?我问。
小曲莉来盈城也不到一年嘛,我儿子把小曲莉领来盈城看看我们老两口,自己
就死在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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