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相思 菲尔德策马来到牢城门口,守城的士兵见到皇帝陛下深夜到访,个个手忙脚乱、 惊慌失措,惺忪的睡眼顿时瞠得老大。 牢狱长奥伯拉亦匆忙出迎,“未知陛下来访,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奥 伯拉拜跪在地,恭敬地说着。 “深夜来访,原属意外,尔等毋需多礼。”菲尔德话声虽温,仍掩不住他天生 的帝王之气。 “谢陛下。”奥伯拉起身,立在菲尔德身侧,垂首问道:“陛下深夜造访,不 知所为何事?” “我来……看一个人。”菲尔德沉吟的声调中透着一丝冷凉。 奥伯拉原以为皇帝陛下深夜策马来这囚垢之城,必有要事交办,是以战战兢兢, 此刻,听到陛下是来探监,不觉松了一口气。 “敢问陛下,欲探何人?”奥伯拉恭敬地问着。 “克罗采……”吐出这三个字时,唇舌间似乎有些苦涩。 奥伯拉心头微微一震,略微抬头看了君王一眼,缓缓答话:“是,容微臣为陛 下领路。” 奥伯拉手执火炬,领着菲尔德进入牢城。 一步下幽暗的石阶,浓厚的潮湿霉味与森寒戾气立刻迎面而来,菲尔德不禁倒 抽一口气。 年久失修的黑垢城墙,映着飘忽晃动的烛影火光,透出一股怪异的恐怖与阴森; 踩上坚硬如冰的石阶,菲尔德突地涌起一股悔意与懊恼,他竟将那白净美丽如天使 般的克罗采关在这种地方。 看到君王脸一闪烁不定的神情,奥伯拉适时地开口:“启禀陛下,这牢城虽不 甚舒适,但居住起来倒也安稳无虞。”看样子,奥伯拉已看穿菲尔德的心思。 “他……住得还习惯吗?”菲尔德索性直截了当地问。 “这……”奥伯拉有些迟疑,“这事说来有些话长。” “什么意思?克罗采出了什么事?”菲尔德的语气失去了先前的平稳。 奥伯拉忙道:“不,不,克罗采先生很好,不仅好,而且……” “而且什么?” “这说来真是奇特,克罗采先生来此不过半个月,这牢中所有人犯,全以他马 首是瞻……” 听到这儿,菲尔德泛起微微的笑意,关于克罗采的奇异之处,他早已见怪不怪; 对奥伯拉之言,他更是不感讶异。“他又做了什么事?” 看到君王绽开的笑颜,奥伯拉突然想起克罗采初来乍到的那天晚上…… 那晚,克罗采的脸上也是像眼前的君王一样,带着高贵优雅的笑容。 奥伯拉对于这个自春宴上被绑进牢房的男子充满莫大的好奇,因为他实在太漂 亮,漂亮得让人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囚禁期间,绿骑士兵团的纳兰罗德斯公爵、左翼将军雷斯里、克莉丝汀小姐, 连向来深居简出的祈月神殿大总管朱蒂丝都来到这座囚城,这些身份高贵之人,全 是为了探望克罗采而来。 这让奥伯拉更加对克罗采另眼相看,心想,他必定有着自己不知的过人之处。 奥伯拉原将这“贵重”的囚犯安排于一楼的囚室中,一来,楼上的囚室不若地 下室湿寒;二来,这是个别的囚室,毋需担忧克罗采的安全问题。 但是,克罗采却执意要住进地下室的大牢房,与一群面貌凶恶、体态魁梧的粗 汉共处一室。 “克罗采先生,莫说我没警告你,这群男人个个如狼似虎,像是几百年没碰过 女人,你这样的人住进去,无疑是羊入虎口啊!” 无视奥伯拉的苦口婆心,克罗采仍是住进大牢房。 原以为他会惨遭一群男人蹂躏,但事情的发展却大大的出人意料。克罗采不仅 安好无事,牢中众人还对他言听计从、奉若神明。 奥伯拉甚为好奇,私下采访其中原委,据狱卒及牢中犯人所述,克罗采初入牢 房的第一天,众人均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来了这样一个俊美惊人的男子,于是个个 争先恐后、亟欲染指,犹如饿虎扑羊般。 只见克罗采从容自若、不疾不徐地笑道:“想跟我睡觉,很简单,打赢了我, 就任你们处置。” 这句话立刻让一群男人血脉愤张,甚至想直接压倒这个看似软弱不堪的男人。 若说舞文挥墨,这群粗汉子只怕连笔都拿不稳,但是比拳脚功夫,这可是像吃 饭般容易的事,仿佛打出生就会似的。男人们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心想只要 撂倒克罗采,就可以欲仙欲死一番,天底下再也没有比这更便宜的事。 决斗当晚,牢房鼓噪不已,门外还聚集许多狱卒前来观看。 克罗采身形矫健如飞、快如鬼魅,两条看似纤细的手臂,夹带着锐不可挡的气 势,震得身旁众人连退数步,甚是骇人。 连挫几人之后,这群男人中最高大壮硕、绰号“肥牛”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与 他对上,肥牛不仅身高、体格甚为高大,连拳头几乎都要比克罗采大上两倍。 只见肥牛卯足了劲,一阵疾风般狂打缠斗,牢房的空间原就不甚宽敞,克罗采 被逼退至墙角。 只见肥牛趁势一拳朝克罗采胸口急挥而来,克罗采无处可闪,情急之下,一把 抓住肥牛的大手,顺势一转,一个响亮的喀喳声清脆响起,肥牛的手腕骨硬生生地 被折断,痛得他当场嘶声狂叫。 这场比斗,让克罗采以武力强压了众人,也让奥伯拉与狱卒们大开眼界。谁也 没料到这看似纤弱的克罗采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克罗采在狱中技压众人,不仅为肥牛接上断骨,更向奥伯拉索药医人,众人对 他胜而不骄的态度甚为感佩,对他是又敬又怕。 然而,随着相处时间增长,众人发现克罗采是个相当随和温婉的人,他的心, 就像他的外表一样,白皙、透明、洁净,没有一丝丝的暴戾。 克罗采原想利用劳动的闲暇时间,教一千囚犯读书写字,但众人根本无心向学, 于是他改以口述的方式,讲述一些南北大陆的奇闻轶事,有时也会说些仁义之举, 借以启发他们的良善之心。 克罗采的出现,大大的改变牢房的感觉与气氛,就像全身上下披洒着金光的天 使,赤足来到污泥之地,雪白无瑕的足趾踩在黑泥上,虽不甚协调、却不掩其洁净, 深黑色的泥垢,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亮泽而温暖。 菲尔德听着奥伯拉的叙述,愈听愈感惊奇,虽然早已知道克罗采不同于常人, 但牢狱中所发生的事仍在他想象之外;尤其听到克罗采只身力敌众因时,难以置信 的表情更是溢于言表。 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呢?菲尔德愈来愈感困惑…… ??? 来到囚禁克罗采的牢房前,透过门口前的小窗,他看到沉睡中的克罗采。 月光下,克罗采的脸庞依旧俊美逼人,只是牢房生活让他身上的衣着不似平常 干净,发丝也略显凌乱。 “把门打开。”菲尔德命令着。 嘎的一声,牢房的门被打了开来,老旧粗重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音,扰醒睡梦 中的一干囚犯。 众人纷纷爬起,揉着睡眼,恍惚间,看到牢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眸的男子…… 如果说,克罗采兼具两性的纤柔之美,是不沾染任何俗事尘埃、洁白静谧的仙 子;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披载着金色羽衣、俯睥大地的太阳神吧! 牢中众人个个瞠大眼、张大口,看着门外的那个男子,有着高贵俊美容貌、不 怒而威的尊贵气息、不容侵犯的倨傲神情,只消一眼,便知道他是个高高在上的王 者,衬着华丽服饰所散发出的锋芒,是如此光彩夺目而令人不敢逼视。 克罗采发出一声轻叹,他毕竟还是来了,而且,是在这样的深夜中。 他不在乎吗?不在乎自己同他一样都是男人? 他不生气吗?不气他在春宴上当着众人面前让他难堪?为什么?克罗采不解。 是什么样的执着让贵为帝王的他纾尊降贵来到这低下的囚牢之城!是什么样的 深情让他在暗夜寒风中辗转难眠,来到这地城监牢?当真爱他到如斯地步吗? 他缓缓起身,走到菲尔德而前,平淡说道:“陛下深夜来访,不知有何要事?” 神态甚是稀松平常,就像来人是个普通狱卒般。 菲尔德凝视许久不见的克罗采,清丽容颜依旧,只是卸下女装后的他,少了分 清艳,倒是多了分俊美与斯文。 “我……明天要起程回首都勒拿,你陪我一起回去。” 这句话,不仅让牢房里里外外的人满脸不解,连菲尔德也有些意外自己竟会说 出这样的话来。“陛下莫要说笑。”克罗采轻笑着,“我乃待罪之身,身处因牢之 中,怎敢与陛下同进首都之城?”上下打量克罗采的身影,菲尔德缓缓说道:“听 说你的身手非常了得?” “不敢,陛下过奖了。” 菲尔德泛起一丝冷笑,强制似地道:“以后,你就随侍在我身侧,保护我的安 全吧!” “陛下。”克罗采抬起眼睫,温婉的神色中似有不悦,“如此的重责大任,克 罗采恐怕难以胜任。”“这是命令,你只需听命行事即可。”菲尔德的语气变得强 硬而冰冷。 “若我不依呢?”克罗采的声调微微上扬,紫蓝眸中闪着晶亮,换上火装后的 他,似乎比着女装时多了份叛逆与难驯。 犀利的目光真扫向眼前紫蓝双眸,对于克罗采的百般推拒,菲尔德已逐渐失去 耐性。“在……卡斯提罗帝国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你是第一个……” 他举步走近克罗采,高大壮硕、顾长的身躯,将眼前纤细的紫蓝色身子整个笼罩今 他的身影中,“告诉我,为何不想随我回勒拿?”语气虽硬,却掩不住心中的痛楚。 克罗采抬眼看着身前强壮迫人的男体,如灼日般的光芒再次向他袭来,黑夜中, 令他倍觉炫目,那直透心房的热切视线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我……”他别过眼, 发现唇齿间竟干涩得难以开口。“为什么?”菲尔德再次逼近,他英俊的脸孔几乎 要贴上克罗采白膂的脸颊。 克罗采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无奈,“如果陛下一定要克罗采相陪,克罗采自 当陪同,不过,我有几件事相求,希望陛下能答应。” 菲尔德英挺的眉峰像是被怒火烧灼,挑得老高,“你在跟我谈条件?” “没错!如果陛下不答应,首都之行,请恕克罗采碍难从命。”克罗采毫不畏 惧地看向菲尔德,语气中满是坚硬。 “荒唐!”这两个字几乎是从齿缝中迸出的。 “的确荒唐。”克罗采露出一丝苦笑,“不过,如果陛下不答允,我是不会随 你回勒拿的。”向来温煦的紫蓝眸中射出一股冷冽,“还是陛下想杀了我,带着我 的尸体回勒拿?” “你……”蓦地,似有一层寒冰迅速罩上菲尔德俊美的面容,“你有什么鬼条 件,快说!”怒吼声中,他知道自己又再次对克罗采退让了。 像是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克罗采轻笑着,一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吧,我答应的事自是不会反悔。” 微仰着头,克罗采语意清晰地道:“首先,回勒拿之后,我要有一座属于自己 的别苑。” 还道是什么刁难的条件,原来是要座宅院,那还不简单!“没问题,我会帮你 安排一个适当的住所。” “谢陛下。”克罗采续道:“其次,我不想担任陛下的贴身侍卫,不过,如果 陛下想找个比试的对手时,克罗采愿意奉陪。” “好,我答应你。” “最后,我希望到了勒拿,能有一个清静的生活;因此,请陛下除了每个月的 月圆日外,匆来叨扰。” “你说什么?” 高贵俊美的脸庞,在此刻泛起一片慑人的冷凝,“你的意思是……将来如果我 想见你,还得经过你的同意?” “可以这么说。”面对强压抑着盛怒的菲尔德,克罗采语气仍是坚决。 “哼!”冷不防地,菲尔德发出一声嗤鼻的冷笑,举步走向克罗采,冰寒的目 光像要杀人似的。 他每上前一步,克罗采就往后退一步,最后不得已贴上身后坚冷的石墙。 但是菲尔德仍不放过他,像是非要让他喘不过气似的,欺压上他身,无视身旁 众人怪异的目光,整个人贴在克罗采身上,暧昧的紧贴在一起,活像一幅实地操演 的诱人春宫图。 伸手抚过克罗采细白的颈项,沿着颊畔、发丝,最后在敏感的耳后停下,过近 的距离,让菲尔德身上浓烈的男人味道与夹杂着些评汗水的淡微麝香,不断的猛袭 着克罗采。 “你信不信……我杀了你?”沙哑的嗓音如利剑,既冰冷又刺耳。 被紧压在菲尔德身下,克罗采动弹不得,平日异常冷静的思绪,在此刻似乎也 显得惴惴不安,“我信……”微喘着气息,他紧闭上双眼,“杀了我吧,杀了我… …你就不用这么痛苦了!”他无力的话声与细长的眼睫一起垂落。 白皙的而容上,似有凄苦、似有无奈,有着难言的委屈,也有说不出的苦楚。 菲尔德的心紧揪了一下,绿眸中的火焰顿时冰冻,厚实的大手托起克罗采白净 的下颚,“为什么?你就那么想死?” 克罗采不语,澄亮的紫蓝眸中净是无奈。 “不准你死!”松开怀中温暖的身躯,菲尔德转过身子,背对着克罗采,“明 天,我会派人来接你。” “你答应我的条件了?”克罗采轻抚着被菲尔德捏红的粉颚,低沉问道。 带着冰冷的俊脸,菲尔德扬起一丝自嘲,“我没有和你谈条件的筹码,不是吗?” 说完,他径自走出了牢门。 在感情的天秤上,爱得深、爱得重、爱得浓烈的人,往往都是认输的一方。 纵使菲尔德心中百般不愿承认自己对克罗采的疯狂,然而,一而再、再而三地 容忍与退让,却是不争的事实。 望着菲尔德离去的身影,克罗采忽然觉得自己无情得近乎可怕。 为什么突然觉得自己无情?从以前到现在,他不都是这样打发那些对他有爱慕 之意的人吗?为什么突然觉得心有不忍呢?因为菲尔德吗?他不愿多揣想…… 水晶岩城近乎冰封的生活,早已沉淀他所有的情愫!向来清心募欲的心湖,现 在却泛起一波波莫名的害伯与强烈想要逃离的涟漪;对克罗采而言,这是前所未有 句! ??? 菲尔德坐在议事大殿上,听着众家大臣例行的朝会报告。 “启禀陛下,昨夜微臣夜观星象,但见空中风旋气盛、众星闪动,臣斗胆以为, 此为大水前兆,请陛下及早研拟良策,以防患未然。”大神官阿利斯塔克立于殿堂 中央,语带忧心地说着。 看着阿利斯塔克呈上的星图,菲尔德问道:“维伦,桑宁河目前水位如何?” “禀陛下,今年春季雨量甚丰,入夏后,上游冰河又注入甚多水量,是以目前 水位稍高。” 桑宁河为东西流向贯穿卡斯提罗中央的大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沿途流经六大 省区、两大直辖城市,未了于磁风港注入朱海。之所以取名“桑宁”,无非是希望 桑田安宁、田稼丰收。多年来,桑宁河虽非静如其名,但狂暴似的汜滥倒也不多; 对卡斯提罗而言,己称得上是相当多利的良川。 “嗯……”菲尔德沉吟一会儿,问:“众卿家对此事有何看法?” 殿下众人互看一眼、交头低语,却无人发言。 “众卿家没有良策吗?”菲尔德又问了一次。 抬头看了君王一眼,水利司维伦略微迟疑地开口,“禀陛下,有件事,微臣不 知该说是不说……”“有什么事就说吧?” “是……”维伦语带不安地道:“是有关克罗采先生的事。” 克罗采这个名字,让菲尔德的绿眸闪了一下。 回到勒拿快两个月了,这段期间,他一直遵守着在狩猎行宫与克罗采立下的约 定,赐华宅、赏珍宝,除非克罗采愿意;否则,他绝不轻易踏入克罗采的宫苑。 菲尔德的依从,让朝中文武百官个个惊讶不已。没有人敢相信向来心高气傲又 霸气十足的皇帝陛下,竟会向一个看似纤弱不堪的男子低头。 皇帝与克罗采奇特的关系,看在朝中众臣眼里,除了惊讶之外,自是觉得不妥; 然碍于君王颜面,群臣皆不敢多言。毕竟,没有人敢当面指责皇帝陛下眷恋一个男 人的事实。 久而久之,克罗采这个名字,在君王面前似乎成了一个不成文的禁忌,没有人 愿意轻易碰髑。 此刻,殿上谈的是水利工程之事,维伦却冒出个克罗采。众人莫不为他捏一把 冷汗。 “克罗采怎么了?”出奇平静地,菲尔德关心地问着。 “是……”像是得到首肯般,维伦宽心地道:“启禀陛下,前几天,微臣在城 西巧遇克罗采先生,据他所言,今年夏天雨水丰沛,恐有水患。” “哦?”菲尔德怪异地笑了,“他是先知吗?竟能比神官提早预知水患。” 维伦续道:“禀陛下,克罗采先生语意甚玄,他说:‘今年东南沿海热气团甚 强,而北方布鲁诺冰原冷气团未退,势必在中央大陆僵持不下,届时恐有长达近两 个月的雨季。’。” 两个月的雨季!?这可让众人紧张了。桑宁河流域很少有这么长的雨季,如果 克罗采预言成真,那么,卡斯提罗势必有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水患。 菲尔德拧起眉头,略微沉吟一会儿,“撒哥尔。” “臣在。”右丞相撒哥尔朗声答道。 “你对此事有何看法?”菲尔德想听听向来足智多谋的撒哥尔的意见。 “启禀陛下,现在已是五月天,距离雨季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依微臣拙见,只 能尽量疏通河道,请沿岸居民提高警觉,以防水祸。” 的确,除了疏通河道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真是颇为棘手的事件。 殿门外!一个传令兵疾步走来。“启禀陛下,克罗采先生在殿外求见。” 克罗采!来得可真是时候。 “叫他进来。”菲尔德毫不犹疑地说道。 听到传令兵的话,殿上众人脸上纷纷露出好奇的神色。 传说,克罗采是个美得足以倾城倾国的人。他的美,连日月光辉都无法比拟, 如天仙般的绝色容貌、似花神般的不染纤尘;他的美,让百花失色,让纷飞的彩蝶 拢起双翼,驻足停留,只为凝望他一眼。 当克罗采住进皇帝御赐的“紫花宫苑”后,深居间出,淡然而不与外界接触, 彷似被皇帝藏匿在深闺内苑,不许常人一窥真而目的宠妃。 这样神秘奇特的身份,更加让人充满好奇。 殿门外,克罗采大踏步走入,意外地,众人并未看到想象中的娇媚。 克罗采身着淡绿色无袖丝质背心、贴身的黑色皮裤,腰间系着一条由细碎的水 晶缀成的链带,容颜未改,但女性的脂粉娇柔全退,徒留的,是个让男女均为之疯 狂的魔魅男子。 打从言明性别后,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克罗采的打扮常常带着一丝男性的狂 野,仿佛时时刻刻在提醒菲尔德——他是个男人,不要对他有非分之想。 但克罗采的用心良苦,显然并没有收到良好的成效。 菲尔德不仅将宫内以华丽美伦、优雅静谧着称的紫花宫苑赐给克罗采,更不许 任何人对克罗采稍有微词,彷若捧着易碎珍宝、也像是对待宠妃爱妾般,他把克罗 采呵护得无微不至。 表而上,菲尔德未封他一官半职,也不常探望他,但都城里,上至王公贵族、 下在仆役小丁,只要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都知道,在君王而前,克罗采是个万万 不能得罪的人。 “参见陛下。”克罗采拱手一揖,粉绿衣衫衬着紫蓝身影,像绽放在日光下的 紫萝兰。 菲尔德掩不住绿眸中闪耀的喜悦,“不用多礼。” “谢陛下。” “你突然来找我,是否为了雨季之事?”对克罗采,他已愈来愈能辨读他的心 思。 “陛下果然聪慧。”克罗采嘴角扬起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知陛下如何因应今 年夏天的雨季?” “你有何良策!”菲尔德不答反问,他知道眼前这个聪明过人的美男子,定已 有了良策。 “不是很好的办法。”克罗采解释着,“不过可以试试看。” 历年来,河川之所以汜滥,通常都是因河道受阻、遇峡险滩或水位落差过大所 造成,因此,先进国家都以兴筑水坝来调节河川水量,并开凿引道灌溉农田,利用 河水高低位能的转换带动发电。 但是,杰西嘉星——卡斯提罗帝国,这个星球的文明还处在原始发展阶段,并 无能力兴筑水坝,克罗采清楚知晓,他若不出面帮忙,这场水患,将会夺去数以万 计无辜百姓的身家性命。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摊开手上那一大型手绘的河川流域图表,温婉的话声落在整座大厅中:“桑 宁河全长约六千公里,水量充沛时期,灌溉面积达一百七十万平方公里,平均每年 水流量可达九百亿立方公尺,整条河域中,最容易引发水患的区域在这里……”他 指着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块。 简短的几句话语,让殿中众臣的眼睛全亮了起来,像瞅着怪物般看着克罗采, 诧异的神色中似乎还夹带几许钦佩之意。 克罗采说的没错,图中的两个红色区域,分别是有“暴龙”及“猛龙”之称的 双龙峡,这两个峡谷不仅河道弯延曲折,峡口更是窄小难行,前后水位落最大落差 超过一百公尺;如此险要的地形,一旦河水暴涨,沿岸居民自是苦不堪言。 “如果,我的推断正确,七月左右,双龙峡的水位会超过海拔二百公尺,届时, 峡岸两旁将全数淹没……”克罗采指着图中画上黄色的区块。 “依你所见,该如何是好?”菲尔德问道。 克罗采紫蓝星眸中闪过一道锐利,“我想……轰掉双龙峡!” “什么!?” 大殿上传来一片诧异失声的惊浪!有没有搞错,轰掉双龙峡!? 别说双龙峡是有名的奇岩绝壁、山势险要,就算是一般峡谷,想撼动山岳一根 来毛都困难,更别说轰掉它! “克罗采!”菲尔德带着怪异的神色开了口,“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克罗采语声平淡,面对众人的诧异丝毫不以为意,“桑宁河在 行经暴龙峡前,河面宽度尚有二百公尺,但是行到猛龙峡口时只剩一百公尺,所幸 双峡全长仅一百五十公里,这是最大利点……” 扫了众人一眼,克罗采续道:“但是,想在短时间内轰掉整座双龙峡,难度还 是过高,巨散落的大量灰泥只会令河道更加阻塞……所以,我只是在双龙峡的河床 开条引道,轰掉一小部分的峡道而已。” “但是双龙峡地势险要,且多为悬崖陡壁,别说开引道了,连凿个洞都难啊!” 水利司维伦对克罗采异想天开的提议,颇不以为然。 “我自有办法。”克罗采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只要陛下同意,一个月内, 我会在双龙峡左右各开出一条引道,每条引道宽四十公尺,水深可达八十公尺。” 此语一出,大殿上一片哗然! 真的吗?真有如此神奇之事?不会吧! “克罗采。菲尔德缓缓开了口,“既然你有十足的把握,就让你试试。” “谢陛下。”克罗采终于绽开了笑靥,紫眸绿袍、樱唇粉颊,衬得大殿上一片 光耀,让端坐皇椅上的菲尔德不觉有些心神荡漾。 理了理思绪,菲尔德问:“你此去大约需要多少人手?” “我要的人力不多,怛请陛下务必挑选精良猛锐之良将。”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 克罗采微想了一下,“大约……二百名吧!” “二百名?” 几乎可算是卡斯提罗帝国历年来最大的工程,竟然只需要二百名人力? 众家大臣这次除了惊讶外,似乎还夹杂诸多的戏谄与嘲笑声。 的确,连菲尔德都几乎要对克罗采失去信心了,“克罗采,你不是在跟我开玩 笑吧?” “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克罗采一脸严厉。 “好吧。”微支着前额,菲尔德有些无奈,“葛尔诺,你领二百名精锐的将领, 听候克罗采差遣。”一旁的葛尔诺微愣了一下,正想答话,右丞相撒哥尔已抢先开 口:“启禀陛下,此事可否再三思量。” 菲尔德冷眼睨了一下,“有何不妥吗?” “禀陛下,黄金骑士历年来仅由陛下一人支使,现下交予克罗采先生……这… …只怕于法不合。” “无妨,克罗采此去,危难重重……”看了克罗采一眼,菲尔德神色中满是怜 惜,“有葛尔诺跟着,我比较放心。” 这……陛下这眼神、这神态,实在太过反常了! 不管怎么说,克罗采毕竟是个男人,陛下如此呵护,实在让人无法不将两人的 关系想入非非。 连最得皇帝陛下宠爱的右宰相撒哥尔都碰了软钉子,其他人自是不敢再多说什 么。看来,克罗采的双龙峡之行是确定成行了。 ------------ 转自书香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