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报君黄金台上意(1) 第三章报君黄金台上意 但见风声转为肃杀,让人浑身战栗,昭元帝眼神一凛,六感气机正要锁定一 处,却忽然眼前一暗,但见满空天光竟在瞬间化为黑暗,白日立成伸手不见五指 的黑夜。 残雪,梅林,冰湖,在这一瞬全数不见,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 耳边有怪声嘶嚎,似风声,更似不知名的猛兽,正在迅速逼近。 无尽黑暗中,突然有一道闪白光芒凭空而起,如白虹贯日,划破绵绵暗色— —却是昭元帝拔出了长剑。 剑长四尺有余,剑锷古雅流畅,刃口看似朴钝,一旦成为手中利器,却是比 旭日之光还要灿亮锋利。 长剑一起便如风雷齐鸣,一击之下,眼前黑暗好似扭曲了一下,不知名的嘶 嚎也变得更为愤怒痛苦。 借着长刃雪光,隐约可以看见有数个血色人形逼近,他们动作僵硬,却速度 奇快,一蹬之下,竟在空中跳跃飞舞。 随之而起的竟是漫天纸钱,顿时便是阴风惨惨,现场宛如黄泉幽界,暗使勾 魂。 血色人形逐渐逼近,他们不似活人,倒像是涂了釉的纸人,泛着瓷滑的光芒。 这四只纸人大约只有十岁孩童大小,浑身只着一个兜肚,面色惨白,自脖子以下 却偏偏都有一层晶莹血光。 血煞鬼童! 丹离眼中闪过一道晶莹波光,随即却仍是呆呆地站着,好似已经被吓傻了。 一片黑暗中,血色纸人几个纵跃已到了跟前。 他们并没有急于进攻,而是踩着脚下飞舞的纸钱,一步步逼近。 半空中出现一柄古色古香的叶扇,轻摇之下,顿时纸钱烟雾散尽,有女音低 吟道:" 翩然蝴蝶梦,庄周今试妻。皎皎寒素女,立志曾守节?" 那女子唱音清婉缥缈,却又带着哀怨成熟的楚楚风韵,听入人耳中宛如受了 蛊惑一般,连手上动作也不禁要慢下来。 扇子一拍,唱音随即停顿下来,换成念白,仍出自那女子口中,却降低了声 线,换成了男子嗓音," 我乃庄子便是。想我假死厅前,不知我妻怎样守节立志? 待我试她一试……这纸扎的童儿倒像活的一般。童儿童儿,师父点化你成人。" 这唱腔和念白,倒是引得昭元帝微微诧异了——此乃古剧《大劈棺》中的一 段,讲的是庄子假死试探妻子。他幼时混迹于茶楼酒肆之中,这一类剧目倒是听 得多了。 一旁的丹离干咳一声,心中却在狠声咒骂——又是这个爱唱戏的婆娘! 她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几乎要抚额叹气了。 来的正是老熟人啊老熟人…… 想起这老虔婆的神叨鬼祟,丹离嘴角有些抽搐扭曲,连忙以袖掩面,眼中却 露出冷光来。 那念白声到此,已变得鬼气森森," 一扇童儿把头抬,二扇童儿眼睁开,三 扇童儿双撒手,四扇童儿随师来。……" 随之而来的便是珠玉一般的牙板声,一声惊魂后,那四个鬼童便发出一声怪 叫,化出厉爪从四面扑来。 说不出的身形之快,已超越人眼之极限。 然而…… " 唱完了吗?" 随着这一声漠然低问,但见剑光有如闪电,白亮摄人心魂,下一瞬,四个血 煞鬼童惨嚎一声,顿时齐齐化为七块。 头,胸,腹,四肢,一起落在地上,血横流! 昭元帝冷然收剑,好似只是掸去剑上的一点儿尘埃。 " 好一个一剑四化!秦聿,你果然称得上武道中的最强者!" 清婉女音一转,化为恶毒兴奋," 可惜啊,我家的四个童儿,却不仅仅只有 这般实力。" 仿佛在响应她的话,那几十块尸块,在地上剧烈蠕动起来。 头,胸,腹,四肢,缓缓地各自接近,随即又拼凑融合,不多时,四个鬼童 便完好如初了。 它们从地上缓缓升起,一声尖啸,又朝两人袭来,其中一个伸出尖利指甲竟 朝着丹离扑去。 死妖婆你不想活了吗…… 丹离心中已怒骂了无数遍,眼见带着腥风的黑爪瞬间接近,却突然觉得腰间 一紧,随即便是一阵腾云驾雾。 昭元帝将她拎起,毫不怜香惜玉地将她远远甩出,暂时脱离了鬼童的攻杀范 围。 脚下是无尽之虚空,但这也不过是术者的幻景而已,丹离的香臀结结实实地 落地,摔得她眼冒金星,火辣辣的疼痛。 麻将虽然狼狈,但还算敏捷地落了地,它正准备喵两声嘲笑主人,只见丹离 双眼眯起,面色气得发青,却笑得分外危险。 爱唱戏的死妖婆! 爱摔人的浑蛋皇帝! 你们……给我等着瞧! 丹离将手指握得咔咔直响,瞪着场中那一柄凭空施法的叶扇,以及长剑挥洒 的昭元帝,双目简直要冒出火星来。 仿佛是应着她的愤怒,无尽虚空之上,突然凭空降下一道金色神雷,轰隆一 声将黑暗生生撕裂。 金色神雷眩目飞华,隐隐透出无上威仪,轰然一击之下,那柄叶扇被打了个 正着,叶扇顿时着了火,冒出一阵黑烟。 中间出现一声中年妇人的尖叫——这次倒是没用假音。 昭元帝也未幸免,他发冠被神雷击飞,一边的鬓发烧焦了几缕,好在他警觉, 闪得快,虽然披头散发,倒也没变成秃子。 算你运气好! 丹离唇边露出一个阴恻恻的微笑来,麻将在一旁看得浑身发软,知道自家主 人又在使阴招害人了。 " 是谁……竟敢暗中偷袭?" 尖厉的妇人嗓音不再遥远幽美,而是惊怒交加的凌厉。 还有脸说别人……貌似你自己也是在偷袭吧? 丹离凉凉地看着笑话,双袖未拢,把剩下的半张引雷符捏成粉碎,迅速抹去 了痕迹。 昭元帝站起身来,乌黑长发披泻而下,一时倒让他冷硬的五官显得柔和清俊 许多。 他凝神,握剑,这份柔和清俊瞬间便消失无踪。 他眉目间的寒意宛如万年冰雪,偏偏那份讥讽笑意,却狂烈有如焚火飙扬。 黑色的大氅在他的身后飞扬,更让人感觉出不祥与死亡的意味。 他举剑,平指那四个鬼童。 一往无前,平刺而出。 刹那间,由剑气与内力爆燃而起的罡风,炽烧得近乎一团白光。 丹离闭上了眼。 再睁开时,只见无数焦黑切碎的鬼童残肢,在白光中燃烧,扭曲,随后化为 粉末。 如此威力强大的一击! 眼前的一切都仿佛被这阵刺眼白光席卷,扭曲。 光与暗的混沌中,只有昭元帝的身影挺拔而立,黑袍飘飞,宛如幽冥主宰者 一般肆意狂扬。 丹离眯起眼,竭力回响自己在方才瞬间看见的景象——明黄灿华的五爪龙形, 仿佛化为实质盘旋在他周身,只一昂首,便吞噬扫荡所有。 真命天子的龙气,再加上这强悍近乎非人的力量…… 这个男人! 丹离眯起眼,微笑着,再次深深地打量着他。 那是看到珍馐美味的兴奋眼神。 尖厉惨叫声再次从叶扇中响起,下一刻,眼前恢复了光明,脚下也不再是无 尽的虚无,而是实打实的湖边冻土。 她松了一口气,随即却好似看见了什么古怪好笑的事物,唇角抽搐着,强忍 住大笑。 昭元帝冷然的目光迎上她," 你又傻笑些什么?" " 终于得救,我实在太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