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青鸟的歌喉应该如它的皮毛 尖锐而酸涩 来吧 别让我再跟在你的背后 我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我遇到那个男人的过程很老套,但我仍然热中于叙述这个过程,因为如今每一 个夜的片段和每一次抱紧自己的肩膀的动作都在提醒我这个故事的真实和荒谬的两 面都是不折不扣的存在,很奇怪记忆是按照怎样的机制运作的,为一些过去的事情 困饶不是明智的,但谁又知道摆脱它们的路在哪儿呢?人脑是一片迷雾,有人说我 疯了,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但在回忆的层面上我又比任何人都清醒,就是那个过程 里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味道,每一个时间和空间给予的蒙昧晦涩的暗示,每一个 有象征意味的情绪,它们至今还在我身边,因为那时我十七岁,现在我十八岁,也 因为人脑是一片迷雾,我已经把所有的光线都给了这个记忆,所以它清晰得厉害, 所以它清晰得已经不象真的。但很有趣的是,只有完完全全的真实里才能有完完全 全的矛盾,真实永远比小说更出乎人的意料,因为生活强势到有杜撰的权力,在生 活中蠕动的我们谁也没有。 我打算从早上开始讲起,前一天的早上,浑然不觉的可爱的前一天。 结束了一夜的游荡回到住处是凌晨五点,我跟另外三个女孩住在一起,总是随 身带着钥匙,免得吵了她们睡眠。学校的宿舍就是这样,在严格的规章制度上永远 有空子可钻,如果不开灯走进去的话也总会绊一跤什么的。我踢到我下铺的鞋,骂 了一声,轻手轻脚的走进去,脱衣服,脱到什么也没有然后换上睡衣。洗了把脸, 牙没有刷,烟味留到第二天是很不让人愉快的但我实在累了,想尽快睡。爬到我乱 七八糟的上铺,把被子枕头以外的东西统统扔下去,尽量不发出声音,然后在又点 了一支烟,没有吸,眼睛湿湿的看着它在黑暗里燃尽,摸了摸我的手枪,把它轻轻 放在枕边,然后躺下,很快掉进了更为纯粹的黑暗。 7 点的时候我醒了一次,这是别人起床的时间,8 点有课,我那天没打算去上 课所以不起床,她们显然闻到了烟味,不用向上面看也知道我回来了。她们是一些 好心的女孩,从来没有对我的方式提出过异议,因为这个时代里面有一种垃圾叫" 酷" ,如果你过的类似这种垃圾那没关系,你很酷,向" 酷" 的人提出关于方式的 疑问是很傻B 的,这大家都知道。她们还好心在我不可以失踪太久,如果夜不归宿 她们似乎是要关心一下的,然后我就说去哪儿哪儿的给个交代,我还没跟她们说过 谎,到那天为止我的游荡还很单纯,除了让别人以为我有点疯癫倒也引不起别的想 法。她们没有见过我的枪,我想她们会害怕。 我已经习惯了睡眠被这些大学女生宿舍晨起的嘈杂声音打断,甚至开始感到享 受,好象这个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从容。她们费力的起床因为昨天八成又聊天到 很晚,她们会彼此说两句话交代一下作业的完成情况和课程的预习情况,她们的话 里有各种被努力克服着的外地口音,她们刷牙洗脸去厕所排队,有的在宿舍泡面有 的去食堂吃那千篇一律的早餐。面的味道通常很香,但我的胃是坏的,没有规律的 饮食是它坏掉的老套的原因,其实原因和逻辑永远是老套合理的,它们导出的结论 就不一定,我可以用自己做个证明,如果你对这些破烂玩意儿也感兴趣。坏的胃有 时候会疼,我就抽烟,好象有点作用,不过无所谓,疼痛提醒存在,而且很" 酷". 很香的面勾不起食欲,这也很好,保证了我的睡眠。 要不了几十分钟一切就完全平静了,我才能开始自己正式的睡眠,刚才的那一 段都来不及做梦,不作数的。在阳光下睡觉需要锻炼,否则很难塌实的睡去,我也 才习惯了这样不久。我睡觉的时候多半会做梦,各种各样记不住的梦,但那天的梦 格外的多,而且清晰,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真正的睡着。我梦见笑声,还有白色 的床单,除了那单薄的耀眼的白没有别的。这个意象结束得很快,然后出现的是花 朵,很漂亮的,但我伸手去摘的时候都变成了奇怪的珠子,珠子在掌心里化掉,渐 渐有被腐蚀的感觉。还有一个孩子,不哭也不闹的孩子,笑盈盈的看着我,我就去 摸手枪,我感到痛恨这种动物一样单纯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但手枪不在了,抬起 眼睛它就在那个孩子的手上,孩子还是笑,但我觉得我被自己的子弹击中了,竟是 很平和安全的感觉,不想出声。然后枪又忽然在我手里了,烫,我有一种它会有毒 的感觉,想扔,但扔不掉,然后我就开始莫名其妙的跑,跑到一个光线刺眼的地方, 手里拿着我的枪跑呀跑呀,看不到任何东西,跑了很久就好象我要化了,象那些珠 子。然后枪也化了,还发出一种熟悉的气味,就是妈妈常用的香水的味道,我想起 妈妈来了,哭了,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