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岩炎又新租了一间大一点的办公室,招聘了几个员工。按李意的话说:" 我们 得讲究点规模了,不能总做光杆司令啊!" 转眼到了五一节前夕。这天他算了一下 帐,开业两个多月,除掉各种费用,纯利润四万多元,美滋滋地盘算着,照这样的 大好形势发展下去,一年多就可以买一栋房子了。他想把战果向周凌汇报汇报,她 听了准高兴得跳起来。拿起电话又踌躇,他有点怕。最近每次给周凌打电话,周凌 都要教训他,告诫他要以事业为重,要他别总想着她,而且每次都说不了几句,周 凌就找借口匆匆地挂断了。本来按两人的约定,一个月该见一次面。上个月约她出 来,她说公司有事,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有那么忙吗?又不是英国女皇!岩炎实在 受不了了。都在一个城市里,难道整天对着女朋友的相片看吗?现在是五一节了, 全国人民都休息,想她这下该没事了吧,这次总不会再教训自己了吧!他拨通了周 凌的电话:" 喂!周小姐,五一节了,总不会还要工作吧。再见不到你,我就要移 情别恋了。" " 那样最好。" 周凌在电话里冷冰冰地说,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岩炎一愣,立刻不安地问:" 小凌,你怎么了?我觉得你最近好不正常啊!" 周凌仍然冷冷地说:" 我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岩炎道:" 五一节报社停刊,我们公司放假,你们公司也放假吧,我们该在一 起聚聚了。" " 我们公司放不放假你说的算吗?你又不是我们公司的老总。" 周凌冷漠地回 敬他一句。 岩炎懵了:她这是怎么了?听语气决不是开玩笑,像跟自己是陌生人一样?问 道:" 小凌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像跟我有仇似的。我做错什么事了,惹你生气, 你说明白啊?为什么用这种态度对我啊?" " 嫌我态度不好,以后就别打电话找我了。五一节上班没时间。" 周凌蛮横地 说。 " 小凌,你到底怎么回事?喂?喂?" 电话里出现忙音,周凌已经把电话挂断 了。岩炎晕头转向,莫名其妙,想不起自己什么地方惹过她呀,急忙又拨打她的电 话。 " 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电话里传来提示音。 我究竟犯了啥错?你得跟我说清楚啊!岩炎又气又急,拨通她公司的电话:" 你好,请您给我找一下周凌小姐。" 对方道:" 对不起,周小姐一个月前就辞职了。 ""什么?一个月前就辞职了?" 岩炎这一惊吃得可不小。 " 是的。" 对方肯定地说。 岩炎慌了,感到一定出了什么事,赶紧给刘琳打电话。刘琳吃惊地说:" 怎么? 你不知道吗?小凌一个月前就搬走了。她说她们公司有宿舍了。" 岩炎更是惊慌失 措了:周凌这么多的事都瞒着自己?急得他在屋里团团转,不停地给周凌打电话, 周凌就是不开机。这怎么办啊?!正当他六神无主的时候,李意从外边办事回来。 上前一把抓住他,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问他该怎么办。从前他事事都很有主张, 李意在他眼里,就像只头脑简单的动物。 李意道:"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你再想想谁跟她关系比较好,打电话问问她究 竟出了啥事?" 岩炎忙翻出电话本,开始一个个给所有认识周凌的人打电话,结果都一样。大 家都说周凌好久没跟她们联系了。 李意安慰他道:" 你干着急也没用,过一个小时再给她打电话试试,也许她就 开机了。她现在人好好的,没出什么大事,也没生病的,你怕什么?" 岩炎道:" 只好这么办了!" 这一个小时太长了,岩炎不停地抽烟,不断地抬头看墙上的钟,在脑子里拼命 地搜索:自己这些日子哪些地方得罪周凌了?他把能想起来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 一句话都分析了一遍,仍然找不到答案。他等不及一个小时,才半个钟头,就拨了 周凌的电话,没想到周凌竟开机了,而且接了电话。岩炎冲着话筒喊:" 小凌,你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又辞职又搬家的,也不告诉我,究竟我什么地方做错了?你 现在在哪里?我求你了。" 岩炎几乎在哀求她。 周凌还是沉默。" 小凌,你说话啊?" 岩炎急得声音沙哑。 周凌终于说话了:" 好吧,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半小时后在绿莹 咖啡厅见。" 把电话挂断了。 岩炎放下电话,立刻打车赶往绿莹咖啡厅,只用了十分钟就到了。他进去找了 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来。对这家咖啡厅他不算太熟,但也不陌生,记得和周凌初识时 曾来过几次。他挺喜欢这里幽雅的情调。好久没来了,这里布置依旧。宽敞的大厅 里,暗淡的梦幻般的灯光在深绿色的墙壁上流动,厚厚的菊黄色窗帘把外面的世界 隔开,白色印花的桌布古朴典雅,音响里正放着低柔的情歌,服务小姐穿梭在各个 桌子之间为客人送酒送茶,脚步轻盈得像猫。三五对男女散坐在角落里喁喁情话。 以前岩炎每次来这里都当做是一种高雅的享受,只是这儿收费高昂,使他不敢常常 光临。今天他坐立不安得仿佛椅子上长了刺,不停地站起来向门口张望。低头看表, 都过了四十多分钟了,还不见周凌的影子,焦急不安的神情像在受刑。点燃支烟大 口大口地吸着。吧台小姐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一看就是个失恋者! 岩炎又一次地低头看表,都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周凌还不来啊!当他的心等得 快要发霉的时候,奇迹出现了,周凌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岩炎刚想说话,蓦地惊 诧得仿佛上下腭给东西撑住了,张大了嘴话却说不出半句来。向自己的心里发问道 :" 这是周凌吗?是自己的恋人吗?" 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弄成副妖怪模样,眉毛描 得像括号,嘴唇涂得鲜艳得仿佛刚咬完人,飘逸黑亮的长发剪成齐耳的短,染成棕 黄色还不算完,又烫得弯弯曲曲一缕一缕的,像一条条虫子爬在头上。两只耳环差 不多和耳朵一般大,脖子细的人可以当项圈来戴,在两颊一荡一荡的金光闪闪。岩 炎惊呆了。过了好一会——也许几秒钟,能开口说话了:" 小凌,你怎么打扮成这 个样子?" " 我怎么样了?看不惯吗?" 周凌坐到他对面,把左手抬起来,对着食指上戴 着的硕大的金戒指,冷冷地反问道。 " 你自己看看吧!" 岩炎皱着眉头说。 周凌轻快地说:" 我觉得这个样子很好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我不想干 涉别人,也讨厌别人干涉我。我活着又不是专门给别人看的。" " 你——你——" 岩炎被她噎得结巴起来。" 唉!算了,我们不谈这些了。我 问你,你辞职搬家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现在住在哪?在做什么?" 一连串的提问。 " 我辞职,搬家,住在哪里,做什么是我的事,没有必要跟你汇报,请你批准。 " 周凌也一连串地回复他。 " 小凌,你是不是有病了?" " 你才有病呢!" 周凌板着脸说。 " 小凌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我求你跟我说实话好不好,你怎么会突 然间变成这样?是我哪做错了吗?" 岩炎哀求道。 周凌的眼里一阵潮湿。急忙从挎包里取出支烟,拿出一个小巧的打火机," 啪 " 的一声点燃,吐出口烟雾来遮挡着。又吸了两口道:" 陈岩炎,看在你过去对我 还行的份上,我就跟你明说了吧,我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我有新的男朋友了。 " " 什么?小凌,你说什么?" 岩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 陈岩炎,请你以后称呼我周凌好了。你问为什么?因为我不想再过那种动荡 不安的生活了,我觉得累。" 岩炎几乎要急哭了,说道:" 可现在我们不是正在努力吗?" " 哼," 周凌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 努力,努力什么?就你那个小破公司, 一年最多也就挣个十万二十万的,得努力到什么时候?在三环内买套房子就得二百 多万,你让我等一辈子吗?你猴年马月能买上车、房,你说啊?" 岩炎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说:" 小凌,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呢?" 周凌 道:" 我不是变得不可理喻了,我是变得理智了。想想以前住在地下室里,我真是 好傻。爸爸说的没错,我跟着你是没有幸福的。" 岩炎看着她的样子,绝望地说:" 小凌,难道我们的爱情就这样完了吗?" " 爱情?" 周凌一撇嘴道:" 光有爱情有什么用?没有面包的爱情迟早是要饿 死的。陈岩炎,我也不想让你不明不白的,实话跟你说吧,我现在的男友是我舅舅 朋友的儿子。他们家在香港、大陆都有产业,而且人也很优秀。" " 小凌,你真的爱他么?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想想我们在一起经历的那些风风 雨雨。" " 不要说了!" 周凌做出个制止的手势,厌恶地大声说道。 " 陈岩炎,我男朋友在等我。我没时间在这陪你叙旧。你真的那么痴情的话, 就等你挣足了二百万再来找我吧,我们还可以在一起。但是你记住,没有二百万之 前不要再骚扰我。小姐,买单。" 收银小姐走过来道:" 小姐,你们消费二百一十 元整。" 周凌从皮包里抽出三张一百元纸币递过去。小姐伸手刚要接,周凌白了她 一眼,刷地扔到桌子上道:" 剩下的不用找了。" 站起身来,冲岩炎摆手,说声: " 再见。" 转身向外走去。 " 小凌,你等等!" 岩炎站起来要拦她。周凌回头道:" 你听明白了吗?我说 过了你不要骚扰我。" 噔、噔、噔、噔走出咖啡厅。她轻快的有节奏的脚步每一下 都像是践踏在岩炎的心上。岩炎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了,一点办法都没有。周 凌变了,短短的两个月就变成另外一个人,变成了岩炎最讨厌的那种女人。岩炎想 不通,觉得不可思议,脑子里糊涂得像一张白纸突然被墨水染了。他走出咖啡厅就 进了酒店,拼命地喝酒。从一个酒店喝完,再进另一个酒店,直喝到夜色深深,喝 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走上街头,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上去跟司机含糊不清地说了 住址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这样的傻冒不宰白不宰!司机打着表,拉着他兜了几 个圈子才把他送到家。李意在屋里听到鸣笛声,出来结了车费,岩炎被李意从车上 搀扶下来,被风一吹醒了过来,进屋后就冲着李意问:" 哥们,你说现在还有没有 好女孩了?我看他妈的都爱钱,没一个好东西了。" 说着眼泪就出来了。李意问道 :" 岩炎,你不是见周凌去了吗?在哪喝的这么多酒?你先躺下休息休息再说。" " 去你妈的。" 岩炎拨开他的手说:" 你不要劝我,我——我没——没喝多。 连小凌都叫钱俘虏了。你说,现在还有一个好女人吗?我算看透了,真他妈的像你 说的那样,' 人间哪有真情在,多挣两块是两块啊!'"——他糊里糊涂把妓女说的 话安在了李意头上。说完后," 哇" ,吐了一地。李意赶紧把他扶到床上躺下。他 嘴里仍然胡说八道着,把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否定一番后,昏睡过去。李意掩着鼻子, 把他吐在地上的东西打扫出去。心想,天下女人千千万,不能全成垃圾了吧!? 第二天早上起来,岩炎头痛欲裂,却异常的清醒,把周凌变心的事跟李意说了。 李意摇头不信:" 我看周凌不像那样的人!" 岩炎道:" 我也不想这是真的,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没看见她昨天那个 样子。唉!" 长长的叹气。 李意道:" 那你打算怎么办?" 岩炎固执地说:" 我爱她,我决不会放弃她,不管她变得有多坏。不就二百万 吗?李意,我们还要过一两年紧日子,我一定要把小凌给夺回来。" 李意无奈地摇 头,什么也没说。 正当岩炎准备化悲痛为力量,决定拓展业务,增加项目,挣够了钱把周凌" 买 " 回来时,又一件雪上加霜的事发生了。广告科停止了岩凌广告公司的广告发布权, 说有人举报,怀疑他们的中缝广告有违法的,要检查。岩炎跟广告科那个科长吵得 面红耳赤,据理力争:" 别的公司代理那么大的版面你们不查,为什么非要找我这 个小中缝的麻烦呢?" 李科长怫然道:" 你这是怎么说话呢?这怎么叫非找你麻烦 呢?这是工作!工作!我的本职工作,你懂吗?" 边说边拿着一张《新新日报》抖 动着。 岩炎红着眼道:" 可你也不能非盯着我这小中缝吧?" " 什么叫做小中缝呀! 违法乱纪可不分大小,越是不显眼的小地方,越是容易藏污纳垢。你看谁敢在 长安街上闹事?又有哪个小偷敢去中南海行窃?" 李科长得意地举了两个权威的例 子,表示自己是在公事公办。其实这" 公事公办" 是绝对要加上引号的。本来他是 懒得管这些小广告公司的,知道榨不出多大的油水。可是同学董大纲找到他,非请 他收拾收拾不可。半瓶五粮液下肚,李科长的觉悟上来了:" 做为一个职能部门的 领导是要从小事抓起的。你放心,老董,这两天就给你搞定。" 岩炎也明白中了别人的暗算,可他无可奈何。半个多月过去了,李科长还没有 查完,岩炎惶急地等待着,他要赚那二百万哪!可没有人理解他,李科长不急,钱 总不急,她对董大纲说:" 叫那小子慢慢着急去吧,跟我过不去,哼!" 此后,岩炎的每一天都在焦虑烦躁中煎熬着。他睡不着觉,吃不下饭,觉得这 一切都是老天爷故意找他麻烦。命运在捉弄自己——运气不好的时候,人都是相信 命运的,春风得意的时候没人想到命运。 这天晚上,李意出去玩去了。岩炎一个人在家抽着闷烟,长吁短叹,自艾自怨。 电话响了,一看来电显示,这号码怎么这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的。接通后 电话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陈岩炎吗?" 岩炎道:" 是我,你是哪位?" " 你猜猜!" 听声音好熟,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岩炎不耐烦地威胁道:" 你到 底是谁?不说我挂了。" " 哟!当了老板了,就把地下室的朋友都忘光了吧!" 岩炎听出来了,惊奇得大叫:" 你是李影?李影,这大半年你到哪去了?现在 在哪?" 李影道:" 很好奇吗?我也正想见你。我现在在田乡,你来吧。到田乡公交车 站后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挂断电话后岩炎看看表,才六点多钟,到街上打了一辆车向田乡赶去。一路上 好奇心像长了翅膀。李影自从出事搬走后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这大半年里发生 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都快把她忘记了。她现在在干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找自 己?听得出她知道自己开公司了,是谁告诉她的?对了,一定是周凌。她跟周凌是 最要好的朋友,正好请她劝劝周凌。想到这儿他催司机快点开,那年轻的男司机瞥 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的笑容,心想这小子这么急,一定是去找 " 小姐" !他常跑这条线,早听说那儿是" 小姐" 的聚集地。田乡公交车站到了, 岩炎付了车费刚下车,就听到李影喊他的名字。顺着声音望去,娇小的李影站在五 六米外的站牌下等他。" 你好,李影。" 岩炎急忙走上前去。这时候天长了,六点多钟还挺亮,他发现半年不见,李影 那暗黄色的脸变得雪白,仔细一看,原来是敷了厚厚的粉。问道:" 李影,你这大 半年干什么去了?我们都很担心你。你现在干什么呢?" 李影并没有像他想像中的那样大呼小叫,只平淡地说:" 到我家我跟你详说吧。 " 抬脚向前走去,领着岩炎穿过几排平房,在小胡同里左弯右拐了一阵子后,领着 他进了一间门冲外的小房内。岩炎打量一眼这间简易的小屋,跟自己住的差不多大, 只有六七平米,靠窗边放了一张单人木床,除此之外什么家具也没有。四周的墙壁 上贴着几张半裸的明星画。李影进屋后就把外衣脱了下来,挂到墙上,身上只剩下 一件没领没袖的小衣服,线条凹凸毕现。岩炎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她。李影看透了他 的心思,笑笑道:" 怎么,害羞了吗?看不惯吧?你不是问我现在干什么吗?我现 在做小姐了,三陪的那种。" 还没等岩炎开口,又说道:" 没想到我会这么堕落吧? 没办法,自从我离开地下室后就住到了这里,一直都找不到工作。家里的父亲病了, 弟妹上学需要钱,反正我也被那个老家伙糟蹋了,附近住的一位大姐介绍我做了歌 厅的小姐。你很鄙视我吧?" 她说得很平淡,没有一丝羞耻感。岩炎不知该说什么 好,心里难过,轻轻地摇头。李影道:" 我今天找你来,不是想跟你说我的事,我 要告诉你周凌的事。" 岩炎诧异地望着她——难道说周凌也做了小姐?李影像是听 到了他心里的疑问,拍了一下他的肩说:" 放心吧!周凌没做小姐。" 岩炎道:" 你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了?" 李影点点头。 岩炎道:" 她变了。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李影鼻子发酸,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说道:" 小凌她没有变,她一直都深爱着 你,直到现在。" " 什么?" 岩炎惑然不解地望着她。 李影拿出张面巾纸擦了擦眼睛,说:" 是的,今天我叫你来的目的,就是告诉 你,小凌她没有变,她一直都爱着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刚说过的话,岩炎摇头不 相信。李影道:" 还记得你开公司时她给你的十万元钱吗?你知道那是哪来的吗? " 岩炎道:" 她舅舅给的呀!" 李影摇摇头。岩炎惊讶地抓住她的胳膊,急问:" 李影,你快说,是怎么回事? " 李影拿出根烟点燃,又扔给他一根。岩炎摆手,催她快讲。李影狠狠地吸了一大 口烟又吐出来。伴着弥漫的烟雾缓缓说起了事情的真相:自从那天周凌在岩炎那儿 讨论了《新新日报》竞标的事以后,她一直都闷闷不乐。她相信岩炎能做出一番事 业,可是钱的问题怎么办泥?一想起岩炎那失落的神情,心里就难过,又想不出帮 他的办法。那几天她总是无精打采的,上班时也恍恍惚惚的。一天中午,公司来了 个香港客人,老总请吃饭,让她去陪着招待一下。席间大家有说有笑,周凌看着老 总和那位客人意气风发的样子,又想起岩炎的事,不由自主眉头轻皱,被那位四十 多岁的香港客人觉察到了,笑着问她:" 周小姐,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啊?怎么 这么不高兴啊?" 周凌知道自己失态了,歉意地微笑一下说:" 没有什么。" 客人豪爽地说:" 周小姐,有什么困难,说出来嘛,看我能不能帮上你的忙。 像周小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是不应该皱眉头的,哈哈。" 周凌脸一红,再一次声明 :" 谢谢您,真的没什么。" 那天晚上下班,周凌刚走出公司不远,就接到了一个男人打来的电话:" 是周 凌小姐吗?" " 是的,我是周凌。请问您是哪位?" 对方道:" 哈哈!周凌小姐好健忘呀!我们中午一起吃过饭的,我是香港大雅 集团的李绍。" " 哦!是李总,您找我有事吗?" 周凌疑惑,不知道他打电话找自己干什么。 李总道:" 周小姐,中午吃饭的时候,我见你一脸的不高兴,一定是有为难的 事,能跟我说说吗?" 周凌道:" 谢谢您关心,李总,我真的没什么。" 李总坚持道:" 周小姐,你一定有为难的事,我看得出来。我最喜欢帮你们这 些年轻人了,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周凌见他这么热情,心想跟他说说也没什 么,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于是便把岩炎想开公司缺资金的事简单地说了。 李总道:" 就这么点小事呀。周小姐,你男朋友是个有志青年啊!这样吧,你 来一趟,把详细情况跟我说说,我想帮帮他。" 周凌想,萍水相逢,怎么能麻烦人家呢?忙推辞道:" 不用了,李总,怎么好 意思麻烦您呢!" 李总道:" 你这个年轻人真不爽快,如果项目好的话,我还想入股呢。就这么 定了。我等你。" 他不等周凌回答,就把宾馆的房间号说了,说声:" 一会见。" 就把电话挂断了。 合上电话后,周凌犹豫不决,该不该接受他的帮助呢?又想起岩炎郁闷的样子, 忍不住想,还是去一趟吧?如果李总真的愿意投资入股的话,岩炎的问题不就解决 了吗?周凌来到李总下榻的宾馆。李总彬彬有礼地把她让进房间里坐下,给她倒了 杯饮料,请她详细说说。周凌就把《新新日报》招标的事和岩炎的想法,还有他以 前的工作经历细说了一遍。 李总竖起大拇指道:" 好!有志向!周小姐,我一定要帮你的。" 说着他从柜 子中拿出一只皮箱,放在周凌面前,啪的打开,周凌一看,里面都是百元大钞,一 打打码得整整齐齐,惊问道:" 李总,您真愿意入股?" 李总摇头道:" 我的生意太多了忙不过来,这钱是我送给你的,支持你男朋友 开公司。" 周凌慌忙站起来,连连摆手道:" 不行!我怎么能无缘无故地要您的钱呢!" 李总突然上前一步,蓦地抓住她的手道:" 周小姐,从我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 喜欢上你了。只要你陪陪我,这钱我就送给你了。" " 李总,您干什么!" 周凌又羞又怕,惊恐地往回抽自己的手。 李总死死地抓住不放,用另一只手指着箱子说:" 周小姐,有了这十万元,你 的男朋友不就可以开公司了吗?你的父母也就不会反对你们的事了。就这一次,我 保证以后决不再找你。周小姐,我真的很喜欢你!" 周凌看着面前一箱子的钱,眼前又浮现出岩炎皱着眉头的样子。她犹豫了。只 有岩炎有了事业,他们才可能永远在一起。这一瞬间,她动摇了。李总感觉她不再 用力挣脱,趁机把她拥入怀里…… 李影讲到这里,岩炎惊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李影,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喃 喃自语:" 这不是真的!你胡说!" " 这是真的,是真的!" 李影满眼里都是泪。 岩炎呆呆地说:" 那以后呢?" 他整个人都愣在了那里,像雕塑一般。李影哽 咽着接着往下讲: 周凌哭着走出了宾馆,连那箱钱也没拿,恍恍惚惚回到家后就趴在被窝里,蒙 着头哭了一夜。第二天李总派人把那箱钱送到公司交给了她。周凌觉得自己好无耻, 对不起岩炎。可事情都无法挽回了。她只好努力忘掉这件事,就当是做了一场恶梦。 她希望岩炎能干出一番事业来,自己将来不管多累多苦都愿意在他身边。李总真的 再也没有找过她,几天后就飞回香港了。事情大约过了一个月,岩炎的公司也开起 来了。周凌想,一切都过去了,心情稍微平静下来。有一天她买了本杂志看,发现 里面有篇介绍艾滋病的文章,说性乱行为容易感染上艾滋病,她有些害怕,可又想 绝不会那么巧的。最终她还是忐忑不安去医院做了化验。结果出来了,她真的感染 了艾滋病毒。" 天哪!" 她惊叫一声,差点昏倒在医院里。 岩炎听到这里,脸" 刷" 地变得苍白,肌肉痉挛。蓦地上前抓住李影的胳膊, 手指掐到她的肉里,大喊:" 你胡说!胡说!这不可能!她现在在哪里?快告诉我! " 李影" 哇" 地放声大哭,边哭边说:" 这一切都是小凌临死前亲口说的。" " 你说什么?" 岩炎还没反应过来。李影哭道:" 小凌一星期前自杀了,喝药 死的。她打扮成那样,说她有男朋友都是为了让你讨厌她!忘掉她!让你好好的生 活。她留下遗书,不让任何人告诉你。她父亲把她的骨灰带走了。" " 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岩炎像傻了一般地愣了片刻后,歇斯底里地嚎叫 着,放开李影向门外冲去,冲到门口时,一拳把门上的玻璃打碎。血从手臂上喷涌 而出。他疯狂地跑了出去。" 小凌!你在哪里?在哪里啊?" 撕心裂肺般的哭叫声在漆黑的广漠的黑暗里久久地回荡着,回荡着,把廖廓的 苍凉的夜包裹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