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熬白天(1) 第二辑熬白天 熬白天 这说法是从王朔那里听来的。一次出去吃饭然后听他暴侃,两只手叉挥动着, 就说起那钟阿城如何如何好玩儿,满肚子亦正亦邪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全是天大 的笑话,一嘴跟一嘴象包袱一样抖出来,都能把听客笑得摔一边去,又说他没事 嘴上还咬着一个大烟斗,活活就是一大仙。说到最后,王朔说阿城最难受的就是 " 熬白天" ,落下这等毛病,是因为他整宵整宵都不睡觉,所有的心情和兴致全 得天黑之后才起来,可三更半夜想找别人交流闲侃,人家早都洗洗睡了。于是白 天要么呼呼大睡,要么就只好索然无味地熬着。走到哪儿时差全是和其他人颠倒 着。 我听已经好玩儿到了头的王朔夸耀阿城,却怎么也听不进去,因为对他近年 写的书看过之后心里产生了很大偏见,所以不时就用我的观后感打断王朔对阿城 绘声绘色地形容,比如此人写东西虽然处处奇想邪思皆备文笔见识也多到让人无 话可说,但太聪明的男人一写到极致,就少了常人心性,偶尔还要几笔刻薄刁僻, 顺便也就把读者给欺负了。 我没有阿城那番披中褂、扛烟斗的仙侠气度,但夜里不睡熬白天的习惯,却 和他毫无二致。而且随着年龄越长,毛病更甚,有时看看挂钟已经是凌晨4 点多, 心里一惊想想该躺下了,于是铺被子垫枕头,一切都弄得再舒服不过,但只要人 一钻进去,断然就还是睡不着,而且越是躺得平稳,越是奇思怪想全涌上心脑, 所有白天想不起来的事情全想起来了,所有白天动不出来的脑子也全动起来了。 于是为了克服这种兴奋,就赶紧端杯子吞安定药片,一直吃到再吃就是自杀 了,这才又瞪圆了眼睛再缩回被窝里去继续枯想。所以有时候就觉得被窝也是一 种刑具,黑夜就成最让自己兴奋的海洛因或是鸦片。如此这般每天夜里一折腾, 白天自然终日昏昏从无昭昭,见人对事总有恍惚虚幻的感觉。正如王朔所形容, 叫" 熬白天" 。现在索性也养成了习惯,住妈妈家时,白天吃饭全是瞎掰,到夜 里快12点时,老娘必然做一顿最香的夜宵其实才是正餐,看我坐在灯下狼吞虎咽。 然后打开电脑辟里啪拉地敲字作文。有时老娘见我在报纸上骂人狠了些,于是摇 头叹道:夜里不睡嘛,作祟才做出这种骂人的话呀!回到妻子家,她更了解我现 在的作息时间,每每夜里也陪着不睡,隔着被子一聊就是天明已成家常便饭。 有一段时间使劲反思,这" 熬白天" 毛病是咋落下的呢?想来想去想不出名 堂,最后终于找出个客观原因:是让现在白天的北京城给挤兑出来的毛病。 原来的北京不象现在这样,天上终日昏昏沉沉,太阳活象个臭鸡蛋黄,地上 汽车塞得象摆积木,应一句老北京话是:心里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