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潮汐空城(4) 她离开小镇已有一年。而我的地图绘制工作早已完成。我向工作的地方请了 长假,在小镇上度过了第二个冬天。我偶尔会路过她家门口。那儿已人去楼空, 紫苑菊已经枯萎,小径上还残留着紫色芳菲点滴。路旁树立着她的大幅海报,她 依然不自然地微笑着。就像秋天的时候,我坐在秋千架上,看到她笑的样子。 她最初的听众,即我以及我的那些朋友们,在她成名之初,还几次三番地组 织了关于她的俱乐部和沙龙,集体聆听她的唱片,并给出意见。我们像一群苛刻 的评论家,摆弄着自己三脚猫的音乐常识,对她的竖琴演奏评头论足。这一俱乐 部随即因她的成名而声名远播。不断地有后续者加入,使俱乐部日趋发展壮大。 随着时间流逝,俱乐部开始产生了定期的聚会。一群年轻人成为了聚会的主力。 他们风风火火地歌颂着她,唱歌,写诗,画她的漫画,朗读她的生平,等等。一 个少年去当地镇政府注册了以她命名的俱乐部,自任部长,并接受了首都来的某 报社的采访。而我以及我的那些朋友们,则由于不想交纳俱乐部会费以及参与定 期的俱乐部聚会,而未被纳入俱乐部行列。 第三年春天,她参演的一部电影在小镇上映。作为客串出演的她扮演了一个 印度公主,骑在大象上,有宫女为她打起巨大的伞盖。在伞盖的阴影下,她依然 保持着那样不知所措的表情。敏锐的记者纸随即描述出她和在电影中扮演一个王 子的男演员的绯闻。在她的照片旁放上了那个男演员的照片。那个男演员比她大 二十岁。 (3 ) 再一次看到她是那一年秋天。我在花圃中的秋千架上,望着香子兰树。踏沙 的声音令我回过头来,我看着她背着那棺材一样巨大的竖琴匣,出现在我面前。 我呆呆地看着她。她的左眼角多了一条痕。神色比以前要从容许多。我咳嗽 了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抿着嘴,亦一声不出。 你好。我说。好容易憋出一句。 你好。她回答。 回来了? 是的。 度假吗?还是拍电影? 回来了,不出去了。 为新唱片录制操心? 不是的,没有唱片了。没有了,结束了。 我第一次进入了她的木屋,她坐在窗台上,紫苑菊像紫色的溪流一样随风发 出细微的潮动声。远处,大海的潮汐不断起伏。她伸出手无意识地摸了一下眼角, 然后看着我。 事情出在夏天。她说。在首都录制新唱片的她,在一次宴会上遇到了一名竖 琴大师。鬈发,大手,额上有痕。那个她父亲崇拜得走火入魔的大师,手端着甜 酒与她聊天,微笑。她感到全身心都沉浸在幸福之中。她扯起自己白色的袖子, 要求大师为她签名,恳求大师能够指点她关于竖琴的技法。大师微笑着,说:一 会儿,你到我的房间里来。这些都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