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苏罂—— 我每天都会对着镜子重复这个名字,因为怕再待在姚家我会忘了自己真正的名 字,怕自己贪恋男女主人和姚烨对我的好,怕有一天被狠狠地揭穿,又只能回到从 前贪得无厌,欺软怕硬的日子,那滋味如同硫酸让我浑身刺痛,与咸菜、豆渣饭为 伍,贫困前线挣扎衣不裹体食不裹腹,连清晨扫地的大妈见到我也会皱眉的日子! 所以我鄙夷地活着,蝼蚁都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四年的时间真是如同书上讲的光阴荏冉,时光飞逝,快到“阿华”的坟堆已被 无情地在不知不觉中消磨殆尽。如丝的细雨落在那棵大银杏树的叶子上,发出“沙 沙沙”的声音,就像一首美妙的交响曲回荡在姚家上空,这时,我总爱站在阳台的 白色栏杆前,静静聆听这美妙动听的歌曲。可惜的是那棵银杏树没有再长大,而我 却不再是那个饿得又瘦又小的家伙,不再穿那些从垃圾堆捡来的肮脏破烂的衣服, 这四年来让我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的不错,从未感到愧疚,也不曾有过一丝后悔! 这奢华的一切本就是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活得理所当然,这样姚家的人才没有丝毫 怀疑。 “姚家”的为我十四岁的生日举办了盛大的露天晚会,四周被五彩斑斓的灯光 笼罩着,轻风徐徐,碧草如茵,悠扬的第四交响曲在露天游泳池边响起,空中弥漫 着各种花草的淡淡余香,全国各界的上流人士都来为我祝贺,这样空前盛大的场面, 还是第一次见到,虽然笑着,心里却不禁有一丝感叹。 光看那一排排琳琅满目的佳肴和酩悦香槟,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各种甜品,那不 计其数的名贵礼物,原来有钱人的生活真的跟穷人是天壤之别,看看这奢华的场面, 丰厚的待遇,你也就可以想象为何我穷奢极欲贪得无厌的胃口像大海一样永远填不 满,然在我认为,只要是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哪怕是穷凶极恶我也会去做!因为绝 不要自己再去承受风吹日晒饥寒交迫的痛苦! 因为尿急,到泳池旁的公用洗手间方便,没想到两道高跟鞋急促的脚步声走进 来,她们未入厕,边补妆边窃窃私语起来。 “噢,真羡慕姚家小姐……从小就是万人宠爱集于一身的小公主,不但生在富 贵人家,还拥有良好的教育,就连这公用厕所都是墨西哥DFC 名家设计的,还听说 以后姚家的大部分财产都会给她……”我从厕所的下门缝见到两只玲珑别致的艳红 高跟鞋,上面印了两只欲欲而飞的黑色蝴蝶,本想推门而出的我,却因她的话在心 里泛起了轩然大波,瞬间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知道!?”另一个女人不可置信地乍呼,好似天塌下来的惊讶,我的 震惊程度却也不亚于她,只是强压住心中的困惑竖起耳朵往下听。 “嘘——小声点,这还没公布呢,我家那死鬼是他们家的专属律师,是我逼着 他透露了一点,你可千万别跟别人说,要不然我家那死鬼铁定吃牢饭……”她刻意 压低了声调。 “安啦,你还不相信我的人格吗?可是姚家不是还有姚烨和姚煜,难道姚震金 不打算将财产分给儿子!?这不是很奇怪吗?”这也是我心中的疑惑,就算是绑架 女孩比男孩容易,但普通人的直觉像姚家这种大户人家应该是并不重视女孩,可那 群绑匪却精心策划用女儿来换赎金,未免有些不合逻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毕竟财产继承权还未正式拟定,其中有多少变数也不是 我们这种人能够知晓的……”那女人微微叹了口气,像是在悲叹世界的不公平。 “这种事是我们羡慕不来的,你想想,生在这种富贵人家,还没公布财产继承 权,就已经明争暗斗了,指不定还有多少绑架谋财害命的事在等着她,她能不能平 安活到公布继承权的那天还是个未知数……” “你说得也对,富贵人家也有难处,你觉得上次那案子真如电视上所说的单纯 的绑架案那样简单?” “可不,明眼人一看便知不是那样简单的,窥视他家财产的人比比皆是,像周 清意那游手好闲的妹妹周爱芳,没抢到董事长宝座的姚震金的大哥姚凯伟和大姐姚 雯,就连已逝的老董事长的亲妹妹一家子也都不见得安什么好心……” “是啊,何况姚震金当年为抢下‘裔苑’董事长的宝座,多么的不择手段,当 时在商界闹得沸沸扬扬的红都名花‘李咏丽’和他的暧昧传闻,李咏丽为了他一代 名花陨落红尘,到最后却没想到他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周意清结了婚,多半是看中 了周家的经济实力……” “那后来那个李咏丽过得怎么样了?” “鬼知道呢,听说闹到姚家想用自尽来威胁姚震金,却被姚老爷子耍狠撵了出 去,后来便不知怎样销声敛迹了,毕竟当年的姚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 待两个长舌的三姑六婆议论完后,我微扬起唇角一脸的玩味,这个世界本来就 没有什么公平可言,重要的不是能力,不是财力,是运气!既然老天都要“姚婉琪” 做一个短命的鬼,我又何乐不为照单全收呢? “婉琪,你到哪里去了?快来见见刘伯伯。”姚震金老远地对我招手。 “刘伯伯好……”我冲站他旁边的一个长得脑满肠肥的老男人甜甜一笑。 “婉琪,好久不见,长成一个清秀的小姑娘了呢!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 礼物……”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眼里尽是惊喜。 “我是长大了,可是刘伯伯却一点也未变老哦!还是跟以前一样风流倜傥。” 风流倜傥怎么也跟他这样的人扯不上,老色鬼暴发户还差不多!我示意一旁的佣人 将礼物收下。 “哈哈,你们的女儿真是会哄人开心,长大后不知谁家的男孩有这福气呢!” 他笑呵呵地,脸上的肉堆积成一座座小山丘。 “世砻,你别说笑了,她才十四岁呢!”姚震金假装听不懂他言语中的暗示, 客套的回敬。 “这是早晚的事嘛,彬海,快来见见姚伯伯和婉琪妹妹!”他转身对着一个跟 他体型相差无几,正埋头猛吃的男生叫道。 那男生胖乎乎肉嘟嘟的看起来一身的油都快要往外滴,本来我在心里还想嘲笑 一番,可当他抬起头拖着缓慢的步伐走向我时,我的小脸顿时煞白,如同见鬼。 “你……你不是……孤……”他也有着同样的惊讶,豆大的双眼中却是一种悲 凉震吓的惊恐。 我怒瞪向他眼眸进射出欲杀人的光芒,开口打断他的犹豫,“你好,我是姚婉 琪。” 他半响未敢接口,倒是一旁的刘世砻看不下去偷偷捏了一下他的肥肉,笑呵呵 地道,“彬海他不太懂规矩,让震金和令媛见笑了。” “没事,小孩子嘛。”姚震金挥一挥手,表示不介意。 “震金,我们来谈谈这次‘容城家园’合作的事吧……” 刘世砻借机转移话题,当他和姚震金的声音渐行渐远,我静静地注视着那男生 早已面无血色的脸庞。 “你要是敢乱说话,小心会像这个杯子一样……”我扬起一丝清冷的淡笑,暗 沉的黑瞳闪过晶光,随即拿起一旁餐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玻璃杯,往地上狠狠一 砸,然后满意地看到他肥胖的额头上冒出了黄豆般的汗珠,头发也全都浸湿,仓皇 逃离现场。 好在会场的音乐仍旧悠扬的飘着,这儿不是中心,也没人留意到砸杯子的声响, 我撩起公主裙小心翼翼地半蹲一片片地将碎片拾起,暗自庆幸。 可一道清冷的男声立即证明了我的错误,“真是精彩啊,‘我的妹妹’!原来 我不是你耍手段的唯一受害人。” 我的眼睛不知不觉眯了起来,看了看手中的玻璃杯碎片,却不敢再妄动一下, 心中却难掩惶恐不安,这可恶的姚煜!都已过了四年,他还三番五次跟我过不去, 非得将我逼进绝路不成!? 他直直地站在大树的阴暗处,黝黑浓密的睫毛仿佛睡美人般在眼角留下一排阴 影,月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映照在他脸上闪着淡而透明的光斑。一绺长发飘然落下遮 隐了他右脸颊的阳刚线条,黑色的时尚西装自下而开,胸前和腰腹露出白色的长条 衬衫,花色领带衬托出他挺拔威岸的身姿,精心打扮梳理过的他更加显透出一丝凛 人的狂魅,只可惜那双犀利如刀的眼睛像是盯准了猎物般含着残戾的肃杀之气,深 沉的脸色,增添了几分凶狠气息。 叮——他点燃手中的烟,眼也不张,好像正在闭目享受,吞云吐雾中,我看不 清他的脸,可心底却浮现两个字——恶魔! 可惜我不是让恶魔蹂躏的天使……我漫不经心地将玻璃杯碎片扔进一旁的草丛, 企图转移话题,“哼,才十七岁就已经是老烟枪,也不怕抽死!” “早点抽死,岂不是让你逞心如意?”不知是不是我的毒舌起了作用,他灭了 烟,微舔着自个儿残留烟味的唇,魅眸充斥着侵略的光痕。 “他叫刘彬海,据说是刘伯伯三年前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刚才你为何见到 他像见到鬼?莫非……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勾在唇上的笑妖诡慑人,毫 不避讳地吐出令我心惊胆战的话语。 “我终于明白那句话的真谛,不是那些有疑点的事铸就疑心重的人,而是疑心 重的人铸就有疑点的事!”我别开眼不再睇着他日渐媲美明星的脸孔,愤怒像怪兽 一样吞噬着我的心,眼看就快爆发。 他从树荫下缓慢走出,那一双倨傲的眼却没变,他压低嗓音,恶狠狠地凑近我, 口气是冷蔑的,却又咄咄逼人,“DNA 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法改变的,你想……要 是哥知道你不是他的亲妹妹会怎样……” 他长手一伸,捏住我的下巴,手指残忍的加重握力,我感觉到下颚传来一阵阵 疼痛。我不答话,事实上也答不出来,我当然可以假装听不懂他的话,但那没多大 意义,他迟早会揭露事实。 “你可以试试……”忽然,我残忍地笑了,四年的光阴磨练了我的脾气和手段, 即使没有姚烨,我也会勇敢地反击! 我迅速地后退——后退,直至小腿挨到了冰冷的大理石,那冰冷的大理石后, 是一片波光潋滟的水蓝。 “啊!!”随着我一声凄惨的叫唤声响起,原本平静的池面,哗啦一声,水花 四溅而起,“啪啪啪”此起彼落的镁光灯立即对着我们,一大堆背着摄影机的男男 女女,争先恐后地冲过来,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他一时无法反应,在下落入水之前, 满意地看到姚煜脸上茫然不知所措的惊恐表情。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