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叮铃……叮铃……叮铃…… 听到门铃声后,我浑浑噩噩地睁了睁眼,宿醉的头痛、恶心、还有四肢乏力排 山倒海般袭来,我翻了翻身,继续沉睡。 昨夜,我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依稀记得爸爸为了庆祝我满十八岁,特意为 我举办了生日舞会,好多人到场为我祝贺,有很多的男人都被我耍得团团转,看着 他们痴迷的表情,好像愿意将全世界都送给我,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所以美酒当前,哪有不喝的道理,我拿喝白开水的杯子喝,一倒就是大半杯, 毫不露怯地咕咚咕咚全干掉,喝的就是一个爽字,然而却忽略了心脏的承受能力。 我晕,真的很晕,我的头开始撕裂般地疼痛,可是却越战越勇,仿佛有只手无形中 扶着我的腰,给我力量支撑,所以我喝了很多……你问我有多少?真是,多得我都 记不清了…… 叮铃……叮铃……叮铃…… 那恼人的铃声还在响着,我不耐烦地嚼了嚼嘴,厉声叫道,“是谁啊,那么烦, 李妈,快去看看……” 我叫唤着奶妈,按捺着脾气想着她是不是在偷懒?要不,怎么会让门铃响了这 样久还不滚去开门!如果真是明目张胆地在我眼皮底下偷懒,我一定让妈妈将她哄 出去…… 叮铃……叮铃…… 终于,我受不了地翻起身揉了揉泛疼的脑袋,四肢麻痹的感觉渐渐褪去,脑海 里却忽然浮现刚才的两个字,妈妈?妈……意识到这一个字的含义后,我全身肌肉 在瞬间僵硬,眼瞳渐渐转深。 我大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看着房间里的摆设,一张写字台,大片的玻璃幕墙, 几个普通的衣柜和一盏摇晃的白炽灯,风从窗口吹拂着垂挂在两旁的灰色窗纱,沉 闷窒息的空间,让我越发感到不能喘息,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李妈,更不会有妈 妈……我将脸颊埋进手心……到底…… 我还在期待什么?这像是一场不愿醒的梦。可是现在,梦醒了……我忽然忆起 那天在周意清的灵堂,姚煜愤恨激动地说的那些话,他阴郁的黑色瞳孔中的那冷漠, 空洞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就这样,我就像一块用破了的抹布被他随手扔出了姚家, 我忽然觉得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阵阵抽痛着。 我茫然地穿好衣服和拖鞋,越过地上那些惨不忍睹的景况,活似刚经历过一次 世界大战,可见这些天来我着实醉得不轻,甚至迷迷糊糊地砸烂了这个家里能砸的 所有能砸的东西…… 门铃依旧刺耳地响着,好似有一种不将它按烂不会死心的趋势,我打开门,见 到来人,却又满脸阴霾的瞬间磕上,无力地靠在门背上,心里暗忖,竟然是他…… “姚小姐,请开一下门,我有事找你商量。” 我充耳不闻地走进浴室,刷牙洗脸,整理好仪容,再走到门口套好小芦给我买 来的廉价高跟鞋,下定决心后再一次将门打开,他依旧等在门外,我嘶哑地开口, “华先生,有什么事,出去说。” 我和他并肩走在布满梧桐树叶的大道上,十月中旬,秋叶,飘然落下,雾浓了 些,地上的落叶,带了些伤愁的泪水,游风轻扶过我的脸庞,冰冰凉凉的,闻起来, 竟然带一点苦涩的味道。 离开姚家后,小芦在她对面的欧式公寓帮我租了一套房,我很久没踏出公寓一 步,也不愿接任何人的电话,夜夜用酒精来麻醉自己,饿了吃小芦送来的饭,喝酒 喝到胃痛的时候就用镇痛剂来减轻痛苦,家里一片狼藉,根本没有可以坐人的地方, 要不是他来,我还在那所昏天暗地的小公寓里自甘堕落着。 “姚小姐……”他开口。 “我姓苏。”我咬牙,他竟然还敢堂而皇之地站到我的面前。 “呃,姚小姐,我……” “苏。”我紧握着拳强调。 “好吧,苏小姐,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我一怔,“为什么这样问?” “我知道了你的遭遇,令母她……”他顿了顿,想必是警察已经到访他家进行 调查,而他则对我告发的行为难以启齿。 他提及了周意清,我眨了眨眼,我的心感觉像被人狠狠的撕裂刨开,鼻头随即 涌上一股酸涩,眼眶发热,但我却强忍酸楚,握紧了拳不得不逼自己冷静沉着,压 抑下内心的悲恸与他周旋,“华擎泽,你这样千方百计的缠着我,绝对不是一件简 单的事吧?我想,此时的我姓苏,对你来说,应该已经毫无利用价值……” “你为什么不问我,你心里真正的问题呢?” 他停了半响,倏然幽幽地吐出,我感到他正用一种温和的目光在我的脸上轻轻 地拂动,就像一阵暖风。 我死死地盯着他看似问心无愧的脸,心里不停地告诫自己,从今往后无论面临 任何情况都绝不哭,哭不能解决事情,只会曝露自己的怯懦和弱点! “那么,华先生,那一天,是你将照片拿给她的吗?”我冷笑一声,将心底的 话一口气吐出。 “如果我说不是,你信吗?”他冷不防激动地捉住我的手,眼底写满了冤枉。 “不信。”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手却没有抽开,因为我忽然留意到,有一辆停 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从刚才到现在,打从我跟华擎泽缓步将这条林荫路走完,那 部黑色轿车好似一直在后面紧紧地跟着我们。 我有一股被“监视”的感觉。 是谁?我提高了警惕性,迎着冷风朝那辆车望去,看见的却是一个戴墨镜的男 人,我看不清他的脸,但那明显的鄙夷之情让我的脑子蓦然一片空白,难道是他? 我被心中的想法震得肝胆欲碎…… “苏……” “别说了,先离开这里。”我拉着他的手快步地离开这条路,在看到那辆黑色 轿车没有再跟上来后,才放心地松开,应该不是姚煜,毕竟那辆车的车牌号我从来 没在姚家见过,看来只是虚惊一场。 “苏小姐,我知道你最近受了很多委屈,但你真的是多虑了,迫害令母,我完 全没有理由,也毫无动机……警察局已经找我调查了此事,这是调查报告,他们已 经将我排除在犯罪嫌疑人之外。”华擎泽递给我一份由警署签名盖章的调查报告。 我的注意力被华擎泽手中的报告拉回,如若不是他,那会是谁?李妈、姚凯伟、 周爱芳、姚雯、亦或是杨天东的报复?此时此刻,许多有嫌疑的人的脸都从我的脑 子里一一略过,可我还是感到一片混乱,好像有什么关键的谜题呼之欲出,可却在 最重要的环节出了差错…… “单凭这张纸就能洗脱你的罪名?事实就是事实!那天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接 近过妈?”如若不是他,那么华擎泽此次登门造访又意欲何为? “什么是事实?这个世界上真有绝对的是与非?对于错?你在愤怒令母死的同 时,难道你就没曾贪图过她的财产而巴望着她早些死去?苏小姐,你有双重标准, 我今天来找你,第一是想澄清我的清白,第二,我可以帮你,洗脱罪名,我的叔父 是C 城警察总署的局长,不管此事是不是你做的,我都可以帮你……” “原来,你就是靠这样,洗脱嫌疑。”我一脸寒霜。 “我的清白,时间可以证明,但是难道你不想换取自由?如是真等警察来办案 再加上姚煜的从中作梗,我想你的余生也许都得在牢里度过。还有件事,我想你还 不知道吧,在你醉生梦死的这一段时间里,姚煜可没有歇着,你开的那家的曼陀罗 已经在接受警察的盘查了……现在,除了靠近我,你别无选择。” “你怎么知道我别无选择,我可以走,悄然无息地消失在这里……”曼陀罗在 接受盘查?小芦为何不告诉我而独自承受? “逃?我没听错吧……逃真能解决问题?你真甘心一辈子背负这个罪名?”他 的眼底掠过一抹皎洁,像是料定了我的为人,绝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 我怔愣地睐着他,他是一个让人觉得妖诡的男人,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令人沉 醉的油彩香,举手投足都让人目眩神迷,可我的心已死,不会再被这样的男人所迷 惑,“我已经离开姚家,你这样待我,可是我这里,已经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我说过,我只是单纯的想追求你,不管你是姚婉琪,还是苏罂……我喜欢的 是你这个女人,你真是一个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他微微叹了一口气。 “我已经输过一次,像你这样深沉又阴险的男人,不管是什么样的目的,都不 是我能玩得起的对象。”听到他的告白,我顿觉心口微微发酸,为什么,这个男人 可以在我一无所有情况下仍旧对我说喜欢?他是真心的? “那……就认真一次又何妨?机会,如若在关键的时刻没有牢牢地抓紧,它不 会永远地等着你,我可以不计较你的过去。生活,是你自己的;生命,亦是你自己 的,我相信命运,永远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如果你真的什么也不做,那么, 输给的不是姚煜,也不是任何人……而是,输给你自己!”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