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懂了父亲 陶国栋和陶奇扶着吴家宜进了院子。吴家宜的头和脸用纱巾严严实实地蒙着, 只露出一双眼睛。 吴家宜眼里含着悲愤,打量着这对于她曾经很熟悉但又显得陌生的环境。 陶明山站在院子里,有点尴尬。陶国栋赶紧说,“爸!家宜回来了!” 陶明山朝吴家宜笑笑:“回来了。” 他的口气是那样自然、亲切,就像吴家宜是天天住在家里,刚刚下班一样。 吴家宜呆呆地看了看他,忽然扭头就要往外跑。 陶国栋将她一把抱住:“干吗呢?干吗呢,这是?连咱爹都不认识啦?这是咱 爹呀!” 吴家宜慢慢回过身,凄然一笑:“爹!叫您看笑话了!” “别这么说。谁笑话谁?天下还有父母笑话儿女的吗?什么也别想了,只当做 了场梦。来,进屋吧。床都给你铺好了,快上床躺着。” 陶国栋说:“要不要我抱你进屋去?” 吴家宜推开他:“陶奇,来。” 陶奇默默走过来,将吴家宜扶进门去。 陶奇把吴家宜扶到床边坐下。她打量着曾经温暖的家,一切都变了,东西也添 了不少。 陶国栋说,“瞧,现在咱家电视也有了。你就安心在家里住下吧。俗话说,金 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转悠了一圈儿,感觉还是家里好吧?” 吴家宜直窝火,她不做声。 陶奇倒来一杯开水,递给她。 吴家宜接过来,只是用手捧着,却没喝。 陶国栋温柔万分,“你想吃点什么?我上街买菜去,晚上,咱们好好聚聚。” 他腰间的BB机突然响起来,他低头看了看,又是业务上的事儿,“我得去打个 电话。” 他要走。吴家宜突然一把拉住了他不放。 “要不,……陶奇,你替我按这个号码回个电话,就说我有事儿,回头跟他联 系。会说吗?” 陶奇点点头,接过BB机,走了出去。 陶国栋温柔地说:“好了。孩子也走了。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吴家宜突然把头扎在他的怀里呜呜哭了,哭得非常伤心。 屋里没有开灯,只有淡淡的月光从外面射进来。陶国栋正轻手轻脚地把刀、斧 头、绳子、棍棒……总之,一切可以用来自杀的东西全弄到厨房里,再把他的床设 在了厨房门口,就犹如一道屏障般横挡住了房门。最后,他把四个空啤酒瓶口朝下 倒立在床的四周。他试了试,稍微调整了一下方位,这才满意地直起腰。 他伸长脖子,看了看。吴家宜躺在大床上,似乎睡着了。旁边的陶奇也躺在被 窝里。 陶国栋打了个哈欠,把BB机塞在枕头下,轻轻脱掉了外衣,脱下了鞋,无声地 在被窝中躺了下来。 夜深了,吴家宜忽然“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呆呆地瞪着窗外的月光和迷 蒙的灯光。她梦游似的伸腿下了床,蹬上鞋子,摸索着朝外面走去。 月光使吴家宜的脸显得惨白。她像个鬼魂一样,朝门口无声地摸去。 吴家宜碰着了陶国栋睡在门口的床。陶国栋睡得很沉,没醒来。 吴家宜慢慢绕过了他的床边,直朝门口摸去。 忽然,她的脚踢倒了倒立的空酒瓶,瓶子滚开,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 “咣啷啷啷啷……!” 陶国栋立马醒了!他光脚跳下床就扑向吓得愣在那儿的吴家宜,一把将她拉住, 另一只手拉着了电灯开关。 电灯亮了!照亮了陶国栋,也照亮了吴家宜。 陶奇也惊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吴家宜怔怔地看着陶国栋,猛地摔脱了他的手:“你干什么呀?” 陶国栋尴尬一笑:“你干什么呀?” “我……我上厕所!” “就在屋里解决了吧,出去要着凉的。我不是放了个便盆在床底下了吗?” “屋里怎么行?当着孩子!” 吴家宜甩开陶国栋出去了。 “你整这些乱七八糟的空瓶子干什么?”吴家宜生气地说。 “防小偷啊。你别说,这招儿还真灵。” “你有什么呀?还怕人偷!我有二百多万,”她突然慌乱地喊起来,“陶国栋! 你看看我那些钱还在不在?我怎么梦见被人偷了?” “在,一分也不少。谁也偷不走。” “真的吗?” “我还能骗你?走吧走吧,你不是要上厕所吗?披上点儿衣裳。” 吴家宜走到门口,忽然打了个寒噤。 陶国栋关切地建议道:“是挺冷吧?要不,还回屋去?” 吴家宜不放心孩子,“可陶奇……” “陶奇没事儿。你看,他不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没事儿。” “那,你把灯关了。” 陶国栋点头:“我关。你回去吧。” 黑暗中。陶奇睁着眼睛。他根本没睡着。 他听见,母亲很快又睡了,睡在门口的父亲也打起了鼾。 他轻轻抬起了半个身子,凝视着身边大床上睡着的吴家宜,又望着睡在门口的 陶国栋。 他觉得自己突然长大了。从妈妈回家的头一天,爸爸就睡在了这四面透风的门 口。他像一个把门的将军,忠实地守护着妈妈和他。他知道,妈妈对爸爸很不好, 他们没感情。对一个伤害过他的人,他怎么能做到这样?他的心胸怎么会这样博大? 陶奇一时还不懂。不过,他忽然像是读懂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