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陶国栋一家正在忙着准备翻修房子的料。院子外面传来了摩托车声,一个一身 戎装打扮、年轻英武的军人拎着头盔和一个小包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向全家人行 了个军礼。陶家三口人全愣了,陶国栋第一个认出来,站在面前的这个军人就是卫 纪周,这大半年不知他都上哪儿了,却一下子像从地下冒出来似的。 卫纪周告诉他们,他先在新兵连呆了三个月,又去集训队训练了两个月,现在 被分到前面这个大院的通讯班了!陶明山一想,这真是巧了,当兵竟当到了家门口! “那你可得常来玩啊!”吴家宜高兴极了,她转头看着陶国栋说,“这孩子, 我见他就高兴!”卫纪周心里乐滋滋的。忽然,他发现院子里摆得乱七八糟的,就 问陶国栋这是干嘛?陶国栋说,想把房翻修一下,等奇奇放假回来住。说不定哪天 他把女朋友就带回来了呢!陶国栋说着,眼里漾起了灿烂的笑容。 卫纪周一笑:“真还难说,陶奇挺招女孩子喜欢的。” 吴家宜问:“是吗?纪周,你有了吗?” 卫纪周憨笑:“有啦。她没考上大学,在一家公司。” “你妈不是在美国吗?以后把她也办到美国去?” “还不一定呢。先让我为国家尽完义务再说。” 陶国栋赞许道:“好孩子,有志气!叔赞成你!” “叔,我还得上我姑姑家去,回头再来。您以后需要拉什么材料,提前跟我说 一声儿,大院司机班有我战友,到时候,我再约上几个不当班的伙伴儿。技术活儿 干不了,打打下手还可以。连饭都不用您管。” “那敢情好!我有了帮手了。”陶国栋乐得合不上嘴。吴家宜推推他说,“儿 子的力没借上,倒借上纪周的力了!” 卫纪周忽然想起来,他路过省城时,陶奇让他捎给他们的东西还在包里。那是 陶奇用头一个月打工的钱给买的,有陶国栋的一付套袖,吴家宜的一盒面霜,还有 爷爷的一双鞋。儿子终于有出息了,陶国栋十分高兴,他咧开嘴笑了。吴家宜的脸 变成了一朵花,重新焕发出青春的活力来。陶明山拄着拐杖倚在门边,乐呵呵地, 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卫纪周走了,全家人正高兴地围着看陶奇捎来的衣物。忽然,一个穿警服的青 年神气活现地走进院子。他咳嗽一声问,“谁叫陶国栋啊?”陶国栋一看这个人不 认识,又穿着警服,他有点惊讶,说自己就是。穿警服的装模做样地看看手中的纸, 又问吴家宜说:“那你就是吴家宜吧?有人告你们欠债不还,想赖帐,还企图行凶, 跟我走一趟吧。” 陶国栋和吴家宜十分惊讶,他们迅速交换了一下眼神。陶明山气乎乎地冲过来, 向穿警服的人叫道:“这是诬告!”陶国栋怕父亲急出毛病来,就对吴家宜说, “咱们就去一趟吧,这件事总能说清楚的。” 吴家宜气愤地说:“去!走遍天下,我也说得清这个理儿!” 穿警服的在前面走着,陶国栋和吴家宜两边跟着。陶国栋一边走一边对穿警服 的人解释说,这完完全全是诬告!吴家宜也附和着说,这是恶人先告状,倒打一耙! 穿警服的站住了,斜了他们一眼。他想先听听陶国栋他们是怎么说?陶国栋夫妻两 个当然是求之不得啊,他们就提议去前面那个宾馆的咖啡厅说说。穿警服的立即赞 成,就跟着陶国栋夫妇向宾馆走去。 街口停着一辆卡车,三儿透过车窗玻璃,看见穿警服的人领着陶国栋夫妇走来, 便赶紧将头埋下来,生怕他们看见。三儿抬眼偷偷地窥视着车窗外面,发现他们走 进了宾馆,便伸出头,朝车上站的几个流氓模样的人一招手,他们赶快跳下车来。 陶明山坐在木头上试鞋,刚穿上一只,一看涌进来那么些人,吓了一跳。一看 是三儿,就知道这个坏小子来准没好事。果然,三儿是来要钱来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钱你们也得还!” “有钱谁还不还你?没钱!” “三儿翻了脸:没钱?没钱还修房?没钱还买新鞋?当初吴家宜可说了,若无 力归还,以家中相等价的物品作抵。这是她亲笔写的条儿,签了字儿的!” “行!你搬吧!电视机,冰箱,你看什么值钱,统统搬走!” 三儿笑起来:“那能值几个钱儿啊?您那套没上漆的旧家具……” “不行!那不能搬!”三儿话还没有说完,陶明山就急了。三儿不理他,他对 那几个人一挥手,让他们动手。陶明山把那只新鞋往腰里一掖,扑上去阻拦。三儿 上前狠狠将他拉开,推到在地上,命令那几个人搬。那些人冲进小仓库,开始动起 手来。陶明山爬向门边,哭喊着:“你们不能搬啊!那是我的命!”他跌跌撞撞冲 了进仓库,举起拐杖挡在门口:“谁敢动它?我把老命给他拼了!” 众人一愣。 三儿咬牙:“你们他妈都是熊包啊?连一个半残废的老头子都害怕?搬哪!” 有人把东西强往外搬,陶明山上前拦挡,与他们厮打起来,搬东西的人使劲一 推,陶明山站立不稳,倒退几步,摔倒了,头正好磕到一件木器的硬角上,血流了 出来。他倒在了血泊里,气息奄奄,手中还紧紧地抓着那根拐杖。众人一看傻了眼, 都站着不动了,惊慌地看着他。 三儿一看他们都愣在那儿,急得大叫起来,“让他们甭管,只管搬他们的!”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三儿气喘吁吁地打开手机:“喂!是我。……你们在哪儿? ……行。你别理他们了,直接到门口等我,我来接你。”他低头看了一眼陶明山, 慌乱地骂道:“怎么他妈的动作这么慢?快搬哪!快!!” 陶国栋和吴家宜坐在宾馆咖啡厅桌旁等着。 穿警服的小伙子去找三儿了,出去了好长时间还不见回来,吴家宜有点等不及 了,她小声问陶国栋,他怎么还不回来?陶国栋也小声安慰她说,警察要打电话找 到三儿,再把三儿带到这儿来,也没那么快。吴家宜有点纳闷儿,这种事儿,派出 所怎么也管啊?应该找法院哪。按说,公安不该介入经济案子。 又过了很长时间,他们实在等不及了,才失望地离开了咖啡厅,满怀狐疑地往 家里走去。 快到家门口,陶国栋突然看见地上扔着一只新鞋,他拣了起来看了看,一股不 祥的预感马上钻进他的脑袋里:“爹?……爹!” 他喊了几声,无人应答。院子里静悄悄的,死一般的安静。陶国栋和吴家宜对 视了一眼。吴家宜朝屋里跑,陶国栋朝小仓库跑。吴家宜从家里很快跑出来:“国 栋!家里没人哪!”吴家宜忽然看见,陶国栋站在小仓库门口,面色惨白。他手里 沾着一手血,浑身筛糠一样颤抖着,样子极为怕人。吴家宜吓一跳,问他怎么了? 陶国栋喃喃地说,“爹不见了!那套家具也不见了!地上净是血!”他猛地举 起那只拿着新鞋,仰天大呼:“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二十分钟后,110 警车停在陶家院门口。陶国栋向警察陈述了一遍情况后说: “我爱人正挨个儿给医院打电话找人呢!” “国栋!第一人民医院刚收了个被打伤昏迷的老人!”忽然,吴家宜冲出家门, 对陶国栋大喊起来。陶国栋说了声走,便着急地想跨出门槛,脚刚抬起来,就被警 察拦住了:“你二位先不要走。既然老人在医院,就让他们先处理吧。你们先跟我 回趟警局,把今天的事情经过作一个笔录。那个找你们的警察,他是哪个派出所的? 姓什么叫什么?警号是多少?” 陶国栋和吴家宜瞠目相望,只是摇头。他们压跟儿就没有问过这些情况,他们 也没有想到要问这些。人家穿着警服,就是人民警察了,谁还敢查人民警察的证件! 在他们眼里,警察就是至高无上的。可眼前这位警察却告诉他们,穿警服的不一定 是警察,现在假警察多的是。什么,警察也有假的?陶国栋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