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其实韩胖子并不敢轻视陈启秀。那天从党校会场出来,就直奔李明阳的办公室, 两个人中午饭都没吃,一直在研究这个事。开个党内生活会,尽量把局面控制住, 就是他们的研究成果。一般而言,能不翻脸的时候就尽量不要把脸扯破,能够一团 和气地解决问题就尽量体体面面,人家毕竟是个女同志。可他们没想到女同志也这 么厉害,能出现这种僵局。 每一项宏伟计划或者口号的提出,都意味着一个动向,意味着一台好戏即将开 场,这已经是个规律了。他们两个,都是行伍出身,是政法战线的老搭档了,经历 过形形色色的斗争,这个道理还能不明白?滑稽的是,这项计划或者口号并不是由 真正的当家人提出来的,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有人叫板。 “这娘们是个疯子。”韩胖子倒在沙发里,把脚跷在茶几上。 李明阳瞪着他半天没吭声。情况现在已经很清楚了,想控制住陈启秀实际上已 经办不到了。他觉得自己幸亏把握了分寸,没有走得太远,不然叫眼前这个人卖了 还以为到了家。他只是不明白疯子的真正意图,是一般情绪性反应还是有更深刻的 背景? “她想干什么?啊?把我们统统打倒?”韩爱民气哼哼地问。 李明阳说:“人家还没那个意思吧?她只不过对你有点小意见。” “对我有小意见?你真谦虚。” “也算是对市委吧。”李明阳说。 “对市委?是啊,市委不善于团结女同志。” “好好,把我也算上,行了吧。” 两人对视一阵,笑了。 “这个娘们。”主任说。 “是个娘们。”书记说。 韩爱民说:“我不跟你开玩笑。跟省里反映反映,赶快调走算啦。” “那么容易?”李明阳白他一眼:“你还是琢磨琢磨你那个人代会吧。” 韩爱民脸色有点阴沉,“我真吃不准她,这娘们本事大得很。” “真有本事就好了,我看她连基本规则都不懂。”李明阳有点疲倦地捶着脑门, “党内斗争有这样搞的吗?我看国外也不是这样搞的。” “一个意思。土八路才打游击嘛。可她搅和一下也够你受半年。你看这回,怎 么一梦就梦见长江大桥了,非要写进报告里去,胡搅蛮缠嘛,不答应就是反对改革, 有这么不讲理的吗?” “这个,我跟你看法不同。”李明阳忽然忧心忡忡,把脑门捶得啪啪响,“她 肯定是听到什么风声了,不然不会这样。她是想露一手。” “那是谁跟她透露的呢?老爷子?” “不至于。老爷子不知道。”李明阳肯定地说。 “我看不一定。这都什么年头了?是人都会变,老爷子也会变。” 他们说的老爷子,就是前任书记匡作荣。李明阳听到这个头就大了,苦涩地摇 摇头,不想再谈。他仰头去数泡塑天花板上的兰花,大班椅吱吱嘎嘎怪响。 “瞧这你老板当的。”韩爱民有些不满:“你跟我说老实话,她和你扭屁股没 有?” “扭了。怎么样?你这花病什么时候才能改?” “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跟你说着玩的吗?你还是正经把人代会筹备好。要确保各个代表团临时支 部的人选可靠。这回你小子再出事,我非骟了你!” 韩爱民于是像被揪住耳朵的八戒,哼哼好一阵子才缓过劲来:“我可没有把握, 那娘们太会蛊惑人心了。” 他又气极败坏地道,“谁让你们当初把她抬出来的?你想赶时髦嘛,捧个女市 长,这家伙改革冒尖了!你以为女人都听招呼?你根本不了解女人,对付娘们只能 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