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房东的儿子就是韩爱民,当时是部队的营级干部。韩爱民复员后先是在县里干, 后来听说了这事就直奔了匡老爷子。按当时老爷子的权威,给个县级干部也是一句 话,可老爷子没这么做,只是让他从公安局的基层派出所干起。干过几年,经过了 考验才一级一级提拔上来。 至于李明阳,就更是这样了。一参加工作就跟着老爷子后头当侦察员,什么艰 难险阻都经过了,什么样的碱水卤水也都泡过了,才把最后的接力棒交给了他。可 以这么说,没有老爷子就没有他们两个的今天。 韩爱民和李明阳两个也争气,没给老爷子丢脸,终于成了老人家的左膀右臂。 他俩不能说没有矛盾,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但他们在重大问题上从来都是 一致的。长期的合作已经让他们结成了牢不可破的战斗友谊。当年一个是局长一个 是书记,后来一个是市委秘书长一个是政法委书记,再后来一个当书记一个副书记, 地位互有高低,但绝对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之交,相伴永远,说起来这在全省都是美 谈。 所以他们俩和匡老爷子,不仅工作上难分彼此,连几个家庭也都连着姻亲。说 起来,李书记的独生女还是匡老爷子的小儿媳,而李明阳的大媳妇就是韩书记家的 三丫头。这是基本路线图。 但问题也就出在这儿:他们的关系过于密切了。按老爷子的想法,你们的政治 生命都是我给的,还能在乎我多说几句话吗?这也是人之常情,年纪大了能吃多少 能喝多少?不就是在乎受人尊重、说话有人答应吗?可偏偏匡老爷子精力过人,到 了71岁才把书记职务交给李明阳。而此时李、韩两个人都五十多了。人生苦短,能 按自己的想法搞一个城市,留给他们的时间还不到十年。这叫李书记不能不时常发 出孔夫子那样的叹息。 匡老爷子退休前搞过一个二次创业的发展规划,得到过省委的表扬,被说成是 老同志“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的榜样。在这个规划里,本市的老城怎么改造,新区 怎么建设,工业怎么布局,结构怎么调整,甚至将来男女工人的比例都考虑周全了, 是本市社会经济发展的新思路。这样一来留给李书记韩书记的历史空间就十分有限。 偏偏老爷子对他的“新思路”特别在意,生怕人家篡改了他的宏伟蓝图。刚退那会 儿,市里每一个重要会议他都要参加,每一项工程他都要亲自过问,甚至每一个关 键岗位的干部使用,没有他的首肯都进不了常委会讨论。 这样一来李书记还能有什么劲呢?凡事都要听听“老人家的意见”,还要他这 个市委书记干什么?一个月两个月能忍受,一年半年能忍受,长此以往他屁股再紧, 那尾巴也耷拉下来了。 本市煤矿的坑口发电厂是老爷子亲自上北京跑下来的项目,当时因为配套资金 不落实,耽搁了。李明阳上台后就接着搞,后来听专家论证说,现在还搞这种15万 千瓦的小火电是脑子有病。上游的葛洲坝、三峡工程一上来,你买多少电也花不了 这个钱,李书记就有了下马的心。可这一动向立马被老爷子察觉了,逢会就讲,要 警惕有人反对改革,反对自力更生,反对“新思路”。 市政府副秘书长从前是李书记的小哥们,在外地出差时嫖娼,叫老爷子知道了。 老爷子早就认为此人是个狗头军师,李明阳本来还没这么多坏点子,就是叫他教唆 坏了,现在非除了他不行。而李明阳又是个极念旧情的人,不忍心下手。老爷子又 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后来发展到说他结党营私。老爷子一辈子立场坚定爱憎分明, 在大是大非上从来不肯含糊,怎么能允许你结党营私呢?你结党营私不就意味着要 摆脱“新思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