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既然这样,”考察组长疑惑地说,“还是再议一次吧?” “是啊是啊,要多做工作……”大家附和道。 她站起来厉声反击道:“刚才书记表扬我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能力强精力充 沛知识面广,是这样说的吗?请秘书同志记录在案!” 她直接去了匡老家,进门就委屈得哭起来了。 匡老瞧着她:“这么说,已经扯破脸了?” 她哽咽着,“扯得稀烂。” 匡老倒背双手,走得老谋深算,“不策略。” “也许是。我很冲动……”她仍在发抖。 “本来完全可以不表态,等开完党代会再说。人代会还有一段时间嘛。” “您说得也有道理,可那不是我的风格。” “坏就坏在你这个风格上,党内是不需要个人风格的。你党内斗争经验还少啊, 这种时候要特别能沉得住气。不能给人一种……印象。” “要韬晦一点?”她问。 “这话难听,可是管用。还有你说话的机会嘛。” “可那样就通过了。” “可这样一来,你就背上一顶大帽子。” “伸手要官?” “是啊,背上了你就很难说清楚。”匡老忧心忡忡,“这个人很会利用你的弱 点啊。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 “照您这么说,”她简直难以出口:“定局了?” “现在考察组的态度肯定对你不利,”他说,“只有到省委去反映了。” 可是省委明摆着是让他来组班子的。难道省委能把他撇开吗?即便你大哭大闹 勉强保住了,今后还怎么工作?你还怎么能抬起头来?你的命运真的永远系在别人 手上吗?像一只美丽的风筝? “沉住气,小陈啊,大不了再压你三五年。”匡老像个豁达的智者,时间被他 压缩成一滴透明的水。“当年我也被压过五六年,我就是给他来个不表态,不表态 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你一说话就正好上了鬼子当。党内生活就是这样。” 她奇怪地问:“可是五年以后,是与非对您还有意义吗?” 夏日的中午,阳光放大了十倍,空气稀释了十倍,大街上行人极少。树木蔫头 耷脑,纹风没有。这一切都组成一个呆板的画面,像是调得过亮的电视机。 匡老喋喋不休给她灌输了很多历史经验。其中有一个说,徽州府出过一个三朝 宰辅,当过几个皇帝的内阁大臣,现在他的牌坊还树在歙县的大街上。他告老还乡 时很多官僚都来请教,究竟有什么窍门可以永远不败呢?他说了一句永远留在了史 书上的话:无他,惟磕头耳。 只磕头不说话,还不如回家当老百姓呢。她恨恨地想。 还在开会的时候,倪亚雄就不停地打她手机。她火了,索性关了机。可是回到 家,却发现他就坐在台阶上。 倪亚雄说,“这段时间你不在家,使新闻出现了真空。” “总会有人补上去的。”她厌恶地绕过倪亚雄。“没事别跟着我。” “这事你不会不感兴趣。再说没急事我也不会老呼你。”他递过来几份报纸。 原来省报把那篇事故报道发出来了,又是评论又是讨论,本地报纸也跟着起哄, 还开辟了专栏。他们终于挖出这具腐尸招来了嗡嗡乱叫的苍蝇。 “据说是那位女省长亲自出马。” “这老母猪……想干什么?”她瞪着倪亚雄。 倪亚雄吹了个口哨。她看见报纸上浮起许多不可捉摸的脸,这些脸对她挤眉弄 眼,晃得她头晕。 她说:“进来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