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生活需要以一种沉默而随意的方式再继续。陪着赖赖逛街,走走那些她曾经 发狂迷恋着的旗舰店,看着AMANI ,CHANEL,一件件耀眼的服装在赖赖的眼前匆 匆流走。上次狩猎赖赖骗得那阔佬一张金卡,这张金卡明显是用血泪来交换的, 其实换过头来想想,似乎这被万人歌颂着的高尚而诚挚无价的爱情,到头来无非 也就以这一张金卡承载了它的交换价值。 赖赖木然的试着每一件衣服,各种顶级的名牌服装,在赖赖的身上过了一遍 就仿佛有了灵气。赖赖是个卓越而发光的精灵,她在这些名牌下显得尊贵而气质 非凡,只是,如今的赖赖竟丝毫不为之所动。 走过BABYPHAT的旗舰店,看到莫妮卡在店里高脚椅上悠然而坐。我本想离开, 可就在赖赖走进去的那一刻,莫妮卡也看到了我们,并顺势叫住了我。 你好,赖赖,希洛洛。莫妮卡很有风度的和赖赖希洛洛握手,接着向我点了 点头,回身对赖赖说道,赖赖,是你来买衣服吧?我是BABYPHAT本地区的形象代 言人,我可以给你个最低的折扣。 赖赖说,谢谢你莫妮卡。莫妮卡一直表现得很优雅,也没有把目光停留在我 身上多过两秒,我却一直望着她,看着这个昔日置我死地而后生的充满魔力的女 人。 莫妮卡走过来,看看我,说道,我可以和你单独呆一会么? 我和莫妮卡走到角落的椅子上坐下。莫妮卡问道,最近还好吧?我说,还好, 生活自理,没有高利贷。莫妮卡笑道,我很喜欢你兀自冷冷的开着玩笑的样子, 像个自信的操纵大局的领导者。 我说,我的感情终究被别人操纵着,而且那个操纵着我的人最后毅然决然的 扔下了我这个她昔日钟情的木偶。 莫妮卡深吸了一口气,用她曾经最最令我迷醉的声音说道,艾可,我想让你 知道,生活没有了爱情,我们还是自己。 我说,这个道理我懂,不需要一个已然屏蔽了自己去爱的人教给我。莫妮卡, 其实我想让你知道,现在的我已经走出了这样一个迷途,我在用我生命中最大的 力量扭转我自己的爱,可你总在我的伤口刚刚愈合的一瞬间出现,我现在已经怕 了,我怕你再次把伤口撕开,在上面撒盐。 莫妮卡说,艾可,我想和你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告诉你,我要走了。那天晚 上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我要离开洛南了,去上海,作《瑞丽》的 平面模特。可是,那晚听到电话那头的你无助而绝望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我很担 心你,可随即你就没了消息,手机也换了号。艾可,这个城市没有什么值得我迷 恋的东西了,除了你。我真的希望在我走之前能够见你一面。艾可,我们没有了 关系,可我们还是朋友,对么? 我感觉心里的压抑一瞬间又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刻,那个时刻的我在爱的道 路上执着而漫无目的的奔跑,试图追赶上那个我一度满心追寻的终点。可是,那 个终点,竟是让我无法触及的海市蜃楼。 如今这个让我无法自拔的女人终将以一个高昂着的姿态离开我,她选择的这 条路,是让我们彼此了无牵挂的最好的方式。 莫妮卡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个地址,递给我,说,艾可,我把房子卖 了,现在这个是我在洛南的临时住所,你如果有空,在下个月的十五号之前都可 以来看看我。 和赖赖希洛洛离开市中心商业街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我的思绪一直被某些东 西扰乱着。思维在停滞,耳边萦绕着莫妮卡凌乱而苍白的声音,对我说,我要走 了艾可,我要离开洛南。 小情依旧一如既往的爱着我,在生活的最细微处打理着我的一切。往往她一 进到我家里就开始一刻不停的干这干那。我的心里有种惭愧感。这个女人在用一 种几近母性的博大的爱料理着我的生活起居,而我,竟然从来没有真切的为这个 女人做过一件爱人应做的事,哪怕是毫无准备时候合理出现在她面前的一朵玫瑰。 我决定在赖赖的伤痛好一点的时候去看望一下莫妮卡,作为朋友。无论怎样, 彼此曾经有过炽热而浪漫的感情,如今她要离去,我应该在一些琐碎的事情上给 予她一定鼓励。 我按地址找到了莫妮卡家,莫妮卡穿着VEROMODA的休闲T 恤,光着腿。看到 我的到来她显得意外而兴奋。我说,我来看看,看有什么能帮你的。 莫妮卡把我推坐在沙发上,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可乐给我,说,不用了,你能 来看看我,就已经让我很高兴了。我笑了笑说,你有什么在这边没解决的问题赶 快找我,我好给你安排你在这的后事,你好安心上路。 莫妮卡抬头瞪了我一眼,你的嘴怎么长的啊,就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我说能,过年过节的回来一趟,看看你的相亲父老,还有生你养你的你爸你 妈。 莫妮卡看看我,问道,那天和你一起走的是你的女朋友吧? 我说当时还不是,前两天刚上任的。怎么了? 莫妮卡说,没事,问问。你们俩看着挺般配的,好好对她,祝你们幸福。 我说,谢谢,其实我听出来你不是真心的。接着我大笑起来,我在用这种虚 情假意的玩笑凌迟着我的心,我在品味疼痛。 莫妮卡望着我,看着我笑,接着,我的头脑一片空白。 莫妮卡扑向我,我们疯狂的接起吻来。 我们接近狂热的做爱,我握着莫妮卡的手,彻底的感受的着我对于莫妮卡的 依恋在放纵和激情里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升华,感觉世界就只剩下阳光撒满的这张 红色的大床。我一遍一遍的叫着莫妮卡的名字,莫妮卡的唇在我的身体上移动, 听她呻吟着对我说,我在这,艾可,我在这。 高潮的一刻,莫妮卡痛苦的叫,狠狠的咬住我的肩膀。我听见心在肢解,接 着我趴在莫妮卡的身上,任凭泪水决堤。 莫妮卡吻着我的耳垂,轻轻的拍打着我的背,说,亲爱的,不要悲伤,我还 陪在你身边。 我再次发狂的吻起莫妮卡来,感觉灵魂深处的爱欲再一次得到释放。莫妮卡 触碰着我身体的每一个敏感的部位,欲望高涨起来,我再次进入她的身体。这个 下午,我们无数次的做爱,身体在透支,可我不想停止,因为我对于莫妮卡的爱 已经无法忍受她残忍的从我身边离去。 几番纵欲过后,我终于溃败下来,感觉身体已经流光了所有的糜烂和堕落。 我静静的看着莫妮卡,感觉这个触手可及的女人的即将离开竟然如此的让我茫然 和恐惧。 莫妮卡点燃一根中南海放到我嘴里,然后轻轻的抱住我,说,艾可,这是你 送给我的离别的礼物,这个礼物会让我铭记很久,真的。 我说,你能不能不走啊,我真的无法想象这个城市没有你存在了我的生活会 有什么意义。 莫妮卡说,艾可你理智一点,你女朋友是爱你的,我不能成为你们完美爱情 的破坏者。 我问道,是不是无论我怎么做,你都会怕受伤而不会和我在一起? 莫妮卡说,现在已经不是怕不怕受伤的问题,而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再去 拆散你,我只会让我自己以后都处在一种深深的自责里。艾可,你应该把对我的 感情转移到她身上,这样,才是对我们彼此最公正的结果。 我说,那你对我呢?你对我就没有过依恋感?莫妮卡说有,可是这种依恋感 已经让我多次的对你造成了伤害,它会逐渐的被我的责任感和理智所取代,放心 吧艾可,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忘记你。从今以后,我们只是朋友,永远的好朋友。 我感觉伤口在形成,一种从内而外的疼痛感让我仿佛看见长长的龟裂的伤口 表面渗出的血液,结缔组织在慢慢破坏,深深的伤口里血肉和黄色的脂肪组织在 血液的浸润下跳动,触目惊心。 我说好的,莫妮卡,这辈子如果我真的不能成就和你的感情,那我只好默默 的祝福你,我相信,我疲惫的心已经无法再爱任何人了,我要走了,我要尝试着 和自己不爱的人终老一生,满载着对幸福的期盼,孤独的走进坟墓。 生活再次给我了一个无法自理的结局,这个结局是我早就已经想到的,只是 我在用一种好奇而幼稚的方式反复触动着,也被它反复的刺伤着。 陪着赖赖在街上走,看着茫然而熙攘的街道,期盼着赖赖能在轰然而过的车 水马龙之间找到一丝安稳。希洛洛很高兴的说,我们终于回归我们的以前了,这 种感觉多么让人感动,当初的我们也是这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看着街边可爱 的男男女女,放纵着我们的快乐和悠闲,这种感觉持续下去,多好。 突然,希洛洛挡到我们面前,说,我们往回走吧,那边没什么了。 我瞬间感觉到了什么,可是我终究没有抓住赖赖。 赖赖向远处的小莫奔跑过去,一路喊着,小莫!小莫你回来! 小莫怀里拥着另外一个女人,她像极了赖赖,拥有精致的五官和猫一样古灵 精怪的气质。 我和希洛洛跟了过去,小莫看到我们显然很惊讶,但他冷静的说道,赖赖, 你要干什么? 赖赖抽泣着,颤抖的身体仿佛弱不经风的老人,赖赖拉住小莫,说道,小莫, 我求求你,你回来吧,我下次不会了,真的,求你回来,求你。 小莫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赖赖,如果你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出丑请你不 要带上我,我没有义务成为你的牺牲品。 希洛洛冲过去,喊道,他妈的你有点良心行不行?伸手要打小莫的时候被我 拦住了。 赖赖哭喊着,小莫,我真的离不开你!没有你的日子你让我怎么生活?认识 你以后,我的一切都凌驾在你的身上了,求求你原谅我!求求你,求求你啊! 小莫笑了,赖赖,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我想那天的我也许是走眼了吧,还 是你的灵魂出鞘了? 赖赖的身子渐渐弯下去,我和希洛洛在默默承受着她的痛不欲生,可我们终 究只是旁观者。 我抱住赖赖,感觉她此刻如同老妪般的柔弱和伛偻。赖赖用几近失声的声音 问道,小莫,你就从来没有切身的爱过我么? 小莫说,对不起,赖赖,我是个演员,在我的眼里,对于你,没有爱,我只 是在演好自己作为一个情人的角色。 赖赖放声的哭泣,蹲下身子,将头深深的埋进双腿。看着小莫的远去,希洛 洛和我无言以对。为什么我们都如此善良的去爱,去拥有,却永远都只能眼看着 生命的某个里程在我们毫不经意间轰然倒下? 我紧紧的拥着赖赖,看着赖赖毫无灵魂可言的样子,一个人失去他放纵着成 长了许久的爱以后承接的是一种黯然,对于人生的,彻彻底底的恐惧和失望。 和希洛洛打了一辆车,把赖赖送回她的处所,这个家也许如今不温暖,但它 还能复原成最原始的家的样子。 送到楼下的时候赖赖转过头,用疲惫不堪的声音对我们说,宝贝儿们,你们 回去吧,我自己能行,今天,你们陪我经历太多了,你们让我自己一个人静静。 我没出声,因为我不清楚对于这样一个受了巨大伤痛的晶莹的女人,我究竟 能做些什么。 希洛洛捧着赖赖哭花了的脸说道,宝贝儿,你也看到他对你的态度了,对于 这样的男人,你做的已经够多了,没必要再为他付出什么。所以,回去可千万别 多想,洗洗就上床睡觉吧。 赖赖点点头,跟我和希洛洛用力的拥抱,在我们的脸颊上深深的亲吻,然后 漠然的走上楼去。 生命在用这样一种标新立异的方式折磨着我,折磨着赖赖,折磨着小情和莫 妮卡,当延续着的生命满载着我们疲惫不堪的灵魂向前行驶的时候,我们却早已 麻木了曾几何时的最初的真挚感受。 我和希洛洛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说着生活中琐碎的趣事,来缓解彼此的 担心和悲伤。可是笑却也都是无谓的笑。走着走着,希洛洛猛然回头,看向我, 说,艾可,你放心么? 这句话说到了我的心动处。于是,我和希洛洛同时跑回了赖赖的家。 赖赖屋子里灯熄着,我的心一瞬间冷了一下,跑上楼去敲门,没有人应答。 希洛洛拼命的敲门,喊着,赖赖,赖赖,开门啊。 我从地上的毯子下面拿出备用钥匙开门。 屋里很黑,希洛洛摸到了墙上的开关,灯亮了,走进卧室,赖赖不在。 希洛洛继续喊道,赖赖,你在哪?赖赖。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感觉到卫生间的玻璃门上凝结的水珠。我拉开门,接着 惊呆了。 赖赖躺在浴缸里,早已昏睡过去,手臂耷拉在浴缸外面,鲜红的血从手腕汩 汩的流出来。 希洛洛,打电话,快!我回头望了一下依然惊呆的希洛洛。希洛洛一瞬间回 过神来。 血已经在地上滴了一滩,没开灯的卫生间里弥漫着血腥的水雾,在我的眼前 立刻充血放大,蔓延成我的泪。 我拼命的握住赖赖的手,将她从浴缸里抱出来,感觉这个湿漉漉的身体如今 竟背负了如此沉重而绝望的灵魂。 希洛洛从柜子里找来纱布,拼命的包扎住赖赖的手臂,可是无济于事。我把 赖赖的身体用浴巾包了起来,看着瞬间被浸红的纱布,血液从我握着赖赖手臂的 手指中渗出来,从容而毫不紧迫的滴落在地,紧紧抓住了地面,进而扩展成恐怖 而茫然的殷红。 我哽咽的一声声叫道,赖赖,赖赖,你醒醒,求求你,赖赖你醒醒,看看我, 看看我们俩。 赖赖一会清醒过来,她睡眼朦胧的看到我,接着放声的哭泣起来,紧紧的抱 住我,泪水瞬间打湿了我的衬衫,也瞬间打碎了我和希洛洛的心。 救护车呼啸而至,医护人员从我和希洛洛的手中抱走了赖赖,我们眼睁睁的 看着这个轻盈而无助的处于生命边缘的挚爱的人被抱走,身体某处有一种巨大的 潜伏着的无助和孤独在侵占着我们的心灵。 救护车上我和希洛洛握着赖赖的双手,赖赖的唇惨白,用一种几近窒息的声 音说,宝贝儿们,我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困,我现在累了,真累了。 小情和阿雅在凌晨时分相继赶到医院,小情给我带来了早饭。这个女人无时 无刻不在想着她钟爱的男人的所想,自己却毅然不顾自己的生活和感受。 吃完了早饭已经是三点,整个洛南像一个沉睡的孩子,我隐约感觉这个多雨 的美丽的城市散发着一种酣睡般的梦呓,催促着我们的生命向前蠕动着,一如一 种张驰无度的浑浊的色彩。 我静静的坐在赖赖的床边,赖赖如今终于像个婴儿般沉沉睡去,看着她被爱 情摧残的几近凋零的模样,我深深的感觉到爱情这个危险游戏竟是如此让人无法 自拔,以至为其倾家荡产,自寻短见。我此刻深深的体会到了莫妮卡的人生哲学, 为生活而恋爱,决不为爱情而放弃生活。 小情感性的依偎在我身边,望着赖赖苍白的面孔默默的流泪,生命给予病床 上这个女人太多恩赐,当生命向其所取回报时,竟然毫不留情的全部带走。 我回到家里,洗漱了一下,便倒在床上。小情把我的衣服收拾起来叠好。我 说,你别干了,过来睡会把,你也都一晚上没睡了。小情哦了一声,把头发打开, 走过来,轻轻的躺在我身边。 抱着小情柔软的身体,我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和耳根上,感觉这个恬静的女人 在用一种束缚着的欲望承接着我的热情。小情闭着眼睛,轻轻的喘息着,接着她 睁开眼,用力的吸住我的嘴唇。 然而瞬间,她又放开,用狰狞而困惑的眼神看着我的眼睛。小情用力的把我 推开,接着梳好头发,拿起包,匆匆的离开。 小情,你干吗啊?我拉住她问。 我干吗?这得问你自己!小情甩开我的手,跑下楼去。 从窗子里看到载着小情的出租车轰然走远,我叹了口气。接着,我看见落地 镜子里,自己的肩膀上,莫妮卡的齿痕清晰而战栗的赫然出现,那姿态,充满了 放纵与嘲笑。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