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初章霓裳(2) 不是还等着添酒吗?怎么说走就走了—— 小二费解地端着杯盏离开,经过说书人的时候,见他还直着脖子说不出话来, 忽然心头一凛,端的杯子盘子全数落地。 不可能的,那个神秘客明明是背对说书人,何况,两人之间还隔着无数的听 众,绝对不可能…… 听到掌柜的召唤,他急忙蹲下去拣那些碎片,摇头嘲笑自己的失神—— 令人消魂的花魁,隔空锁喉的酒客……哪有那许多不世出的高人?一样是传 说罢了。 (2 )舞 深深庭院内,衣着富贵的参知政事徐大人正在看女子跳舞。 错,是隔着屏风,看女子跳舞的身影。 谁也想不到,每日早朝时手持玉笏的殿上人,卸下那正儿八经的威仪后,是 这样愚钝痴肥的汉子,和菜市上的猪肉贩子并无不同。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张大,眨也不眨地盯着屏风上,那一抹窈窕曼妙的身影。 仿佛是被原始的节奏带领,女子仰起头,伸出线条优美的手臂,合着卧房内 的薰香、若有似无的乐律,翩然舞动,衣袂飘飘,仿佛有无形的风鼓动。未着鞋 袜的裸足在地毯上旋转,越来越快,在不经意间,衣带的一角竟飞越屏风,直扑 到徐大人的眼前。 再也经受不住那抹绮色的诱惑,徐大人一把抓住那衣带,牢牢攥紧,似乎想 把屏风后的可人儿拉到自己眼前来,看个仔细—— “你说,你要多少?多少才能见到真实的你——没有任何的阻挡,无论屏风 还是,衣衫?”他急促地说着,天性中的占有欲就如大河决堤般喷薄而出,“我 知你身娇肉贵,但我刚走了好运——千两白银够吗?只要你说个数——” 听到他的话,女子慢慢停下舞步,那缕淡淡的乐音也逐渐散去。 她依然隐在屏风之后,许久,才轻启朱唇:“沿海一带洪水肆虐,多少百姓 家破人亡,就算在风调雨顺的帝京,仿佛都能听到他们哭喊的声音呢。” 徐大人按捺住粗重的呼吸,急忙讨好:“美人,你为这个心烦么?那些蛮子 真是大胆,居然让他们的粗鄙之声扰乱了美人的心神——不过你放心,朝廷已然 下旨抚恤,我这次奉命南下,也着意让地方官员加紧了压制——你只管在这里跳 你的舞好了。” “是么?如果真得到了朝廷的抚恤,那他们的悲苦之声为何还不绝于耳呢?” 屏风后的女子虽是轻言细语,话语之后却仿佛有着冰川一样的冷然。 “这个,”徐大人不禁擦了擦汗,陪笑道,“那定是地方官员出力不够,我 会再——” 天知道,他不惜重金得以登堂入室,可不是为了被这些破事给耽搁。 “再私吞赈灾的钱粮,顺便借钦差大臣的身份,在当地官员那里搜刮一笔?” 屏风后的声音全没一丝温柔。 “你说什么?你你你,到底是谁?”徐大人也不顾什么礼节规矩了,拉紧衣 带,就要推倒屏风—— 还没等他发力,那衣带兀自紧了,倒遂了他的意,将他痴肥臃肿的身子拉得 向前踉跄了好几步,直直撞上屏风。 看着屏风向自己倒下,美人的身影已然呼之欲出,徐大人忽然笑起来:“呵 呵,美人的性子果然非同凡响,想当入幕之宾,原是要先经受这‘冰火两重天’ 么?” 另一道衣带飘来,他急忙伸手去抓,不料那衣带全无软绵绵的感觉,却变得 好比精钢铁铸,朝自己脑后袭来,眨眼间,已经连点了好几处穴道,他万万没想 到绮丽之后竟蕴藏天大危机,但一时反应不及,身子虚软,颓然倒地。从他衣襟 内兜跌出一本小小账册,想要去捡,已无力抬手。 一只纤纤玉手轻松的拣起账册,樱桃小口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大人,看来您需要去刑部走一趟,听听苦难百姓的悲声了。”屏风倒处, 那抹窈窕的影子终于与他直面,但此刻的徐大人已经神志恍惚,眼前一片蒙胧, 所能见到的,只有那华服簇拥之中,似笑非笑的一张脸。 他事前想过千百遍,要如何将这个美丽的名字说出口,对得起自己一掷千金 的豪举,也对得起自己不信邪的勇气,但此时此刻,那两个字只能化为一道呜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