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想干什么 窗外,一只栖息在窗台上的黄色鹂鸟展开翅膀,向夜色深处飞去。突然两只莹 碧的翠鸟不知从哪个角落飞来,离弦的箭一样朝那只黄色鹂鸟撞去,只是一瞬息工 夫,一团碧绿的火焰在半空迸出,黄色鹂鸟尚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就被妖艳的 碧绿火焰吞噬。 四头纯白的牧鹿,一驾黑色的桐木战车,车上挺立着宽袍黑衣男子,冰雪般苍 白的脸上,冬天湖水一样清澈的蓝色眼睛,遥望着远方不知在何处的尽头,长发在 他耳边飘舞。阳光炽烈地撒下,把凤凰城高大的城墙也映成了耀眼的淡铜色,战车 在城墙前面无边的旷野上奔驰。 青鸢手里紧紧攥着缰绳,小心地控制着一出了城门就撒欢儿的四头矫健优美的 白鹿。风迎面扑在脸上,蒙面的黑布在脸上勾勒出形状纤美的口鼻形状,她黑夜般 的眼睛,警惕地在旷野上扫视,仿佛远古的巨怪会凭空从地面跳出来一样。 “快一点。”如雪山冰河般澄澈无波的声音逆风送到耳边,并不如何响亮,听 在耳中却异常真切。 青鸢使劲一抖手中缰绳,四头白鹿撒开四蹄,飞奔起来。风越发的猛烈,吹得 人张不开眼睛。青鸢的心跳加快,血液在周身奔流。 丛惟双手握着横栏,挺立在车中。他抬起脸,向前方高扬着下巴,感觉到厉风 顺着领口灌进衣服里,如刀子般在皮肤上印下轻微疼痛的痕迹,冰蓝无波的眼中闪 过一丝光芒。“再快点。” 青鸢怔了一下,什么也没说,手下加力。 白鹿黑车如耀目闪电一样将平原切开。驻守城头的银盔武士们纷纷探出头去, 看着他们的主人在原野上尽情飞驰。 丛惟松开握着的横栏,手臂向两边伸展,宽大的袍袖如同发了疯的蝴蝶,拼尽 全力抖动着。极高的速度下,战车颠簸得厉害,他的身体随着车身的震动而起伏, “再快!” 青鸢一愣,忍不住回头:“主人……” 冰蓝色的眼睛从天际收回来,安静地看了她一眼,青鸢心头一震,无言地将车 速驱至最快。 四头白鹿的身上沁出豆大的汗水,一路洒落滴进泥土。几乎是同时,被汗水浇 灌过的地方,一种淡紫色的植物抽枝发芽,绽放出朵朵紫色的花朵。 战车从城头的武士们眼下闪过,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只能捕捉到一抹黑白色 的影子,以及那影子过后留下的鲜艳的紫色花径,遥遥向天边延伸。 丛惟觉得自己就快要被风融化了,他向两边伸展的手臂也不由自主随风向后摆 动。疾劲的气流将他团团包围,呼啸嘶吼的风声充盈着他的耳膜,封闭了他的眼睛, 让他无法听见别的声音也无法看清眼前的事物。他整个人都仿佛跌落进另外一个时 空,被隔离开来。 如果就这样跑下去,会不会跑到天地的尽头?青鸢一边想着,手下丝毫不敢放 松。主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红色的酒液倾倒在金色的人偶身上,那双美丽的茶水色眼睛睁开,他从中看见 了自己的模样。丛惟心中一抽,隐秘的伤痕痛彻骨髓,深陷在风的怀抱中,他纵容 自己的思绪飘飞到理智的禁地。 黑色的眼眸如星空般璀璨,在无数个群星闪烁的夜里,执著而真切地与他眼波 纠缠;鲜血像瀑布一样飞溅,染血的容颜上,那双眼睛凌厉如刀锋,被血光映照, 竟似融进了猩红的血色,化作浅茶色,其中怨恨如天峰般不可测探。丛惟一震,近 似绝望地睁开眼,那茶水色的眼睛仿佛历久不灭的梦魇,总在他勉强感知到些微暖 意的时候突然降临,让他无法抛下悔恨丝毫。 城头上瞭望着白鹿战车的武士们突然发出惊恐的叫声,几百道目光聚向战车前 进方向不远处的城墙脚下,他们看到原本整齐排列、规则起伏的巨大的城墙阴影, 突然毫无征兆地隆起波动,紧接着几百个鬼魅一样的黑影从地下阳光照射不到的地 方窜出,迅如闪电地迎面向战车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