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第十一章·敬酒与罚酒(1) 第十一章·敬酒与罚酒 那人背对着墨香,雪白的衣衫曳地,身姿孤绝冷峭,在黑暗之中,仿佛漂浮 的冰雪。 容止莫名其妙地走了,楚玉比他还莫名其妙地留在原地,手上虽然拿着书, 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通,容止他气恼什么,照理说,容止在府内的地位, 几乎就是在山阴公主一人之下,其他所有人之上,甚至连驸马都未必能比得上他。 据幼蓝所说,容止平素待人十分宽厚,并不像是小心眼的人。 她只不过是带桓远出府门一趟而已,也没有说要给他什么天大的好处,容止 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容不下吧? 思来想去,乱成一团,不知不觉斜阳从窗口照入屋内,照在书页和楚玉的手 上,像是给楚玉如玉的手指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辉。楚玉知道自己这个状态是 看不进书了。只得暂时放下,回到东上阁吃了晚饭,洗漱一番,天色便完全暗了 下去。 楚玉记得明天就是与柳述约定的参加诗会的日子,也不想睡得太晚,免得耽 误了,便走回卧室,准备睡觉。她心中有事牵挂着,没留神卧室所在院子前侍卫 的奇怪神情,以及幼蓝的古怪眼色。 推开房门,楚玉如同往常一样随口吩咐幼蓝不用守着伺候了,进了屋,反手 关上门。 屋内没点灯,但是楚玉这些天来已经把摆设位置记得烂熟,无须分辨,便可 以顺畅地走到床边。双手摸在腰上,准备解衣上床,可是她尚未动手,便嗅到空 气里有一抹温暖柔滑的若有若无的香气。 楚玉皱了一下眉,原本这卧室里有点燃熏香的,但是楚玉嫌点香时紧闭门窗, 空气不流通,加上身上沾染得满是香味也不习惯,便让人撤了。几日下来,屋内 香味渐渐消散。怎料现在又闻到了,她才想出声叫人进来询问,忽然想起这香味 似乎不是熏香,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沉思片刻,楚玉眯起了眼,借着屋内微光,隐约瞧见自己床上的被子下似乎 有一个人形的隆起。 楚玉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走到墙边,点燃挂在墙上的灯具。并不算明亮的黄 色光线,立即照亮了整个房间,也让楚玉看清楚了床上的人。那人整个身子连同 脑袋几乎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宛如丝缎般柔软光滑的黑发,铺在床上。 楚玉走回床边,双手环胸,淡淡地道:“出来吧。” 那人缓缓地爬起来,不出楚玉所料,果然是墨香。他身上独特的香气专属他 一人,若不是闻到这香气,她还觉察不到床上有人。 墨香姿态慵懒地支起身子,丝被顺着他起身的动作滑落,一点点地,露出光 洁的颈项,圆润的肩头,修长的手臂,和纤细柔韧的腰身。他的肌肤皎白如玉, 神情似梦非梦,狭长凤眸之中水光潋滟,流转着惊人的妩媚,伴随着周身的异香, 简直是天生尤物。 但是楚玉并不为之所动,只是冷淡地注视着他。墨香似乎能感觉到她心中所 想,咬了一下嫣红的嘴唇,眸子半垂,泫然欲泣,眼泪却不落出来。他轻启朱唇, “公主,都已经这些天了,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想墨香吗?” 楚玉皱了皱眉,并不说话。 墨香的眼睫微微地颤了颤,一滴晶莹的泪水便凄然落下,“墨香很害怕,墨 香原本便是主人送来的玩物,除了侍奉主人,本身全无所长。倘若公主不要了, 墨香不知该如何自处,公主会不会厌倦了,要把墨香送给别人?” 楚玉原想呵斥他,可是见他身体微微颤抖着,已是不能自持,心头不禁一软, 温和地道:“你尽管放心,我虽然不再贪恋……床笫之事,可也绝不会如此待你。 若你实在是不愿离开,有我一日,有公主府一日,便不会少了你的衣食,你就算 想在这里住一辈子,也行。”她心中叹息着,看这个情形,这墨香也是受过不少 苦,才会如此没有安全感,甚至想方设法地爬到了她床上,希望能用身体争取一 些什么。 楚玉好不容易打发走感激涕零的墨香,叫来侍卫,问道:“你们怎么放他进 来的?”她不是早就宣布过,不要轻易放男人进来么?幸好这是墨香,倘若是心 存杀意的人,趁她就寝时一刀刺过来…… 侍卫恭敬地道:“是容公子带他进来的,我们以为是公主的意思。” 楚玉默然片刻,点点头,叫来侍女换掉盈满墨香体香的床单被子。终于躺上 床时,已经有了倦意。 虽然心中尚有许多不解,可是倦意与黑暗一起袭来,楚玉沉沉睡去。 墨香用单薄的衣衫包裹住身体,走出东上阁时,面上还带有凄惶之色。可是 才走入西上阁,神情便陡然一变,倘若楚玉在此,定会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此时 的墨香,妩媚的眼眸中,目光平稳坚定。身躯虽然柔弱,却似蕴藏着不可摧毁的 韧性。 西上阁的隐香苑是墨香的住所,原本与他同住的还有一名男宠,只不过此时 已经离开。 走近隐香苑的主屋,屋内站立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墨香,雪白的衣衫曳地, 身姿孤绝冷峭,在黑暗之中,仿佛漂浮的冰雪。 墨香趋步上前,半跪在那人身后,“见过公子。” 那人转过身来,弯腰搀扶起墨香,“说了许多次,不管是私底下还是外面, 都不要对我行此大礼。”在外是不能,在此是不必。 他的嘴角牵着柔和散淡的笑容,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 正是容止。 夜沉如水。 容止身后跟随着四名侍卫,双手端着一只托盘,盘上放着一尊酒壶和一只白 玉杯子。五人走进了修远居。而门口的侍卫并未阻拦。 这个时候,桓远还未入睡,正捧着一本书坐在灯下,表面看像是在看书,目 光却无焦距,不知神游何方去了。门被推开的声音将他惊醒,转头一看,见容止 面带笑意地走进来,桓远心中一沉,顿时便与这夜色一般的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