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我懵懵懂懂的回到教室,对中午的事仍旧心虑重重、不能释怀。
还未进门,就听到教室内一片嘈杂,人声鼎沸、笑语喧哗。我仿佛走错了地方,
好似来到了繁华的广场、热闹的集市般。
只见女生一个个面生红霞、似嗔似喜、凭添妩媚;男生一个个红光满面、双眼
放芒、凭添豪气。他们不约而同的紧密围在一起,热切的议论着什么,不时发出一
阵阵欢快的嬉笑声、称慕声和期盼声。
隐约间似乎在谈论着今天刚刚转校的一位新同学。能引起他们这些见惯大场面、
大人物的大家闺秀、名门阔少如此介怀、注目的不定又是那一路神仙。不过可以肯
定的是,来者非富即贵,绝对大有来头。
“又一个天之骄子。”我淡淡的想着,悄悄的回到了座位。
平日里欺男戏女,最爱捉弄我的“包子”鲍梓良,此刻正高坐在课桌上被众人
簇拥着,意气风发的翘着二郎腿,声情并茂、绘声绘色的高谈阔论着。
说到兴致处,直诱的大家闺秀们忘却了矜持,嗔怨频频、白眼纷飞;直激的名
门阔少们丢掉了风度,嗷嗷乱叫、抓耳挠腮。气氛热闹已极。
也许是他们太过投入,竟忽略了上课时间;也许是他们太过鼓噪,竟遮过了上
课铃声。李舒娉都已站在教室门口半天了,居然无一人发觉,仍在七嘴八舌、热切
的议论着。
“咚——!咚——!咚——!”
李舒娉终于有些不耐了,用力的敲打了几下教室大门。
教室内顿时一片混乱,在一阵杂乱的你挤我搡、推桌拉椅声中迅速的各归本位。
李舒娉一脸寒霜着快步走上讲台,将手上的教案重重的墩在讲桌上,双手抱怀,
冷冷的圜扫着整个教室,半晌不发一言。
刚刚还谈笑风生、口若悬河的骄子们,此时一个个都如木雕泥塑般低头静坐着。
气氛沉重的似要掉下来一样。
“刘亦菲!” 李舒娉冷冷的打破了僵局。
“到!” 平日里傲才视物、趾高气扬的班长刘亦菲怯生生的站了起来。
“放学后交一份深刻的检查!”语气冰冷依旧。“不要让我碰到下一次!”
“是!”刘亦菲带着哭腔低声应道。恨恨的瞪了一眼装出一副乖宝宝状的鲍梓
良,一脸委屈的慢慢坐下。
“今天我要向大家宣布一件事。” 李舒娉顿了顿,尽量用平静的语调继续道。
“有一位新同学即将加入我们这个集体。”
下面一阵骚乱、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家伙们立即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嘿!真是正说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不会这么巧就分到咱们班吧?”
“怎么不会?今儿个转校的就一个。”
“太棒了!让别的班都见鬼去吧!”
好似一群小吏即将得慕天颜般,一个个神情激奋、面目昂扬。
“叩——!叩——!叩——!”
李舒娉一脸不悦的敲了敲讲桌,压下了骚乱。无奈的重重叹了一口气,接着说
:“下面请大家和我一起鼓掌欢迎新同学的到来!”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立时响起,从入学以来,还未见过他们如此殷切、卖力的去
欢迎过谁。估计有几位把巴掌都拍烂了吧!
我不由得也受到了感染,急切的想知道来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道俏丽的身影娉婷袅娜飘然而入。
红色的洋装像一团热情的火一般衬托着她曼妙、婀娜的身姿;一头乌黑亮丽的
秀发高高的扎起,显露着一丝野性、一丝活力;精致的脸靥绝没半分可挑剔的瑕疵,
娇柔甜美之极;一双灵活、活泼的眼眸在顾盼之间惹人怜爱、诱人心魄。
掌声更加热烈了。我却一个趔趄,差点翻下桌底。
怎么会是她?那个我至今仍不知姓名的女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那女孩轻盈的步上讲台,圜顾了一下四周,又引起了一阵骚乱。我急忙低下头,
避开了她的目光,希望她没有认出我来。
“我叫宁馨儿,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宁馨儿面带微笑、落落大方的自我介
绍着。“人家刚刚才从国外回来,对这里的一切还不熟悉,所以还请大家在今后多
多指点。”
“一定!一定!我一定会多多指点的,嘿!嘿!”
“国外回来的女孩就是不一样,火辣、热情,我喜欢!”
“什么叫天使的面容、魔鬼的身材?这就是样板!”
“我死了!我死了!千万别救我,谁拉我我跟谁急!”
已经有人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
“李老师!人家可以自己选择座位吗?”宁馨儿一脸期待的望着李舒娉。
李舒娉稍一错愕,立即恢复平静,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下教室里就像炸了锅一样热闹,任凭李舒娉咳破了嗓子、敲断了手指也不能
控制分毫。
没有同桌的少爷们一个个昂首挺胸、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盯着宁馨儿,只差一
把把她拉到身旁了;而有同桌的公子们一个个肠子都快悔青了,直恨不得一脚把同
桌发到月球上去;更把一个个的小姐们气的使劲的跺着同桌的脚。
宁馨儿悠闲的再次圜顾了一下四周,巡视的目光从我身边一划而过,迅速移到
了它处。
她果然不记得我了,我暗自松了口气。但内心却隐隐有了一丝失落感。
人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是你不想要、千方百计要摆脱的东西,一旦真
的不再属于你时,你却会觉得茫然所失、有些心痛。
“我这里有空位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鲍梓良一脸谦恭的站起来说道。
他的话立时激起一片嘘声和鄙夷声。
可怜他那卧病在家的同桌,要是听到了他这话,还不气的背过气去不可。要知
道,当初可是鲍梓良死皮赖脸、生缠硬磨、费尽心机才把她请去同桌的。
宁馨儿全然不理会旁边的同学劝阻、警示的眼神,欣然走下讲台。
鲍梓良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做出一个非常绅士的邀请动作,故做诚恳的说:
“非常荣幸能与一位如此美丽的小姐同桌。”同时偷偷的向一旁忿忿不平的少爷们
得意的挤了一下眼睛。
“谢谢你的美意。”宁馨儿眨了眨灵活的双眸,冲着一脸谄谀的鲍梓良继续说
道。“不过,人家可不想过不了两天,就被你发到月球上去陪你那一位同桌。”
在一阵发自肺腑的哄笑、叫好声中,宁馨儿撇下面色土黄、瞠目结舌、呆若木
鸡、仍旧保持着滑稽的绅士动作的鲍梓良,飘然离去。
“人家可以坐这儿吗?”宁馨儿歪着脑袋看着我,灵活的双眸中闪耀着一丝顽
皮、一丝狡慧,莹润的唇角挂着一弯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啊?”我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准备。一时手足无措、反应不及。
说实话!打我入学的那一天起,我就是一个人坐着,从没有过什么同桌、亦没
有过什么朋友。不是因为我清高,或有什么怪癖;而是他们根本就不愿理睬我,甚
至是不齿。
宁馨儿不等我做出回应,已不由分说的一下子挤到我身旁坐了下来。
我连忙挪开身体,希望和她能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她却步步紧逼、如影随形般
紧紧的贴着我。要不是里侧的墙挡着我,我恐怕早就被她挤出了课桌。
教室里立时响起一片下巴坠地、眼镜破碎的声响,一个个张口结舌、面面相觑,
不可置信的望了过来,像是骤然发现了新大陆、悚然瞧见了外星人般,一脸茫然、
一脸迷惑的看着我们俩的“亲密”动作。
“包子”鲍梓良更是咬牙切齿、目龇欲裂、怨毒冲胸,恶狠狠的死死盯着我不
放。
“完了!完了!这下成了全班死敌了!”我悲哀的想着,只觉得头痛欲裂、口
鼻皆窒,全身上下如寒冰侵体、刺骨砭肤。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还是你的伤口又痛了?”宁馨儿一脸关切的柔声问道。
“或者呢?”她语调陡然一变,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着恨声逼问道。“你是嫌人家
占了你的风水宝地!心里还正不痛快着呢?”
“没……没有……”我惶恐万状的急忙辩解道。
“量你也不敢!”她得意的扬了扬头,嘴角泛起一弯顽皮的笑意。“木头!”
紧接着,她低低的嘟囔了一声,同时偷偷的伸手恨恨的拧了我一把。
又是同一个地方、同样的力度。可我动也不敢动一下,还得装出一副若无其事
的样子,免得惊动了其他对我充满敌意的家伙们。只苦了这条才刚刚消肿的胳膊。
我整个一堂课如坐冰砧、如临寒渊般战战兢兢、坐立不安;什么也听不进去、
什么也感受不到;只觉得时间像似停止了一样,每一分钟竟像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
纪般难熬。真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度日如年、望眼欲穿。
就在我行将崩溃的一瞬间,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终于不忍的拉响了救命的
下课铃声。
“今儿个晚上我一定给您老人家多烧几柱高香。”我一边暗暗的在心里许着愿,
一边猫起腰迅速的离开座位,快步溜向教室大门。
“哎!等等人家嘛!” 宁馨儿一把扯住我的衣角,颦锁着双眉,不乐意的嚷
嚷道。“还同桌呢!人家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带人家到处走走、看看,熟悉熟
悉环境。”
话音未落,她已一把拖住了我的手臂,在一片哗然、一阵惊谔声中,把张皇失
措、惊悸未定的我连推带拉的架出了教室。
天高云淡、金风萧萧、枫红满眼,秋意盎然。
在和煦的阳光斜映下,一曲曲的小径、一道道的走廊、一条条的桥梁、一堆堆
的假山、一片片的池塘、一重重的花墙、一丛丛的花草、一株株的树木、一座座的
厅堂楼阁、一处处的亭台轩榭、和谐、安逸的装点着园林般美丽、典雅的学院。
我毫无一丝心情去感受这美好的一切。
我们所到之处,无不激起一片诧异、惊骇、玩味、茫然的眼神。他们凑在一起,
躲在远处不时的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像一支支锋锐的利箭般源源不断、毫不间隙
的无情射来。
头皮一阵阵的发麻、眼前一阵阵的发晕,只觉得如同重临酷夏般焦躁、难耐,
一蓦间大汗淋漓,侵透了衣衫;忽又觉得仿佛身置隆冬般凄苦、悲苍,一刹间四肢
僵化,如坠冰窟。
宁馨儿却无视这一切,她娇美的面靥上映着动人的红霞、灵动的双瞳闪烁着兴
奋的光芒,仍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一样,一刻不停的在我身旁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
怡然自若的欢欣雀跃着。
菩萨呵!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呵!您老人家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啊?
快来救救您这无比虔诚的弟子啊!
上帝呵!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全能的上帝呵!假如您老人家肯来帮帮您这无
比忠诚的信徒的话——我今晚一定会弄清楚海滨市的教堂在那里的啊!
真主呵!…………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