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为什么!”
一把撕心裂肺、哀婉肠迥的诉泣声,猝然打碎了沉寂的夜空,化做几只仓惶的
寒鸟摇曳下一片零落的残叶躲进更深的黯翳中。
明天就是旦末联谊会的尾日了,而玉堂搏击队在“玉麒麟”的不懈努力下,终
于如愿以偿的和同样以“推土机”一人之力打通关底的体校携手共入决胜局。
在狂热、亢奋的众学子夹道欢颂、鼓乐齐唱时,我极知情识趣的悄然离开了现
场。
真是到了最后收尾阶段了,不仅热情的观众们逐渐放松了当初紧守的卫生观念,
开始肆无忌惮起来;就连口口声声喊着“环保!环保!”的那些头头脑脑们,也自
觉不自觉的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污染大军;直逼的那些“绿色和平组织”四方奔走、
求告无门后,随即土崩瓦解、随波逐流了;结果,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打扫着满地
的狼籍。
虽然在比赛期间高胖子特准我不需再料理餐馆的事宜,但并没有规定我不许搞
第二职业呀!且赛后清扫场馆的报酬相当丰厚耶!
现在的人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丢垃圾就丢垃圾呗,还非要往旮旯拐角里塞。
直把我忙到日落西山半天了才告完工。
不过这要比起“人人居”的工作来,简直是太轻松、太幸福了!何况由于备战
需要,除了每日晨间的负重修炼依然免不了,但平时终于可以卸下了万恶的“三座
大山”轻轻松松的上学、安安稳稳的睡觉,那就别提有多暇逸、有多自在了!
但是“解放”后的负作用也叫我美美的喝了两壶!
由于长时间穿惯了“铁布杉”,猛一脱下来几乎连脚都不会迈了。地心引力对
我忽然失去了作用,走起路来摇摇晃晃、跌跌撞撞的像踩着棉花,毫无重心、平衡
可言;胳膊、大腿像是借来的一样,轻飘飘、直戳戳的自作主张、不听使唤;大脑
也跟着添乱似的分不清距离、辨不清轻量的瞎指挥着。
往往不是轮着扫把横冲直撞,就是楞把轻如鸿毛的物件当重若泰山般往起举,
结果摔个大跟头。
好在我是根“木头”!没过几天就找回了感觉。万物自然中植物的适应力本就
是最强的嘛!只可惜我是根不会光合作用、只会糟蹋粮食的人形异木!而且是根被
“人人居”把嘴给宠坏了的木头。
从来都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在逃避了高胖子高压控管的同时,亦丧失了
继续在餐馆白吃白喝的理由。
我一面呲牙咧嘴、味同嚼蜡的啃着路边买的宵夜,一面唉声叹气的边走边埋怨
着:“要不是家里穷的叮当乱响、没灶没具的,我何至于此呐!”
虽然我在“人人居”干的是打下手的活儿,从未具体学过烹调。但要知道:厨
艺从来都是偷来的!这可是那位腿功了得的海上厨师香吉士的名言呵!
今年冬天的夜寒冷异常,就连星月也都冻的一起旷工、溜号了。只留下愚笨的
天空拉长着一张黑脸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乌沉沉的笼罩着大地。
幸好这时林诗音还没太早休息,灯光明亮依旧,省去了我不少麻烦。也同时勾
勒出停留在林家侧门外的一辆小卧车的身影。
哇噻!是跑车吔!
我虽然不懂车,但我起码也能分辨出车的种类、好坏来,也晓得再怎么便宜的
跑车在国内也得值个百八十万的。
“是尹天赐的吧?”我一边不由自主的向林诗音的窗口瞄了瞄、一边鬼使神差
的向跑车蹭去。
突然!就在我新鲜、好奇的往车内张望时,车门愕然打开,由内径直窜出一条
身影直扑而来!
“对不起!我……我……”我直惊的疾退数步、双手乱摇着力图解释着。但我
越想解释清楚舌头却越发打着结说不明白。
这要是被当做偷车贼给扭送公安部门,我可真是百口莫辩、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了呀!
只见那条身影不由分说的一把薅住我的脖领,凄厉的发出了那声撕破黯夜、激
醒寒鸟的诉泣声!
在隐约的灯光映照下,一张杏眼含悲、朱唇轻颤的美丽面靥尽显眼前。
她是那么哀怨、那么凄婉的看着我,直看的我心魂俱乱;她紧握着我的手是那
样冰冷、那样颤抖,直颤的我神思都散。
馨儿!居然是馨儿!
“她对你那么差!你为什么还要那样为她?”馨儿狠狠的抹了一把沾满面颊的
泪水大声道。
“你以为你参加了比赛就会改变她的看法、博得她的好感吗?你好傻哦!”馨
儿愤愤的望着林诗音的窗口继续道:“她的心只在那个‘癞麒麟’身上,根本就是
在耍你,你快点醒醒吧!”
“她?妳是说——林诗音? 可她……她和我参赛有什么关系? ”我一时回不过
味来,楞楞的问道。
“你还要骗人家?那天晚上你和林诗音的事人家早就猜到了!”馨儿轻轻的摇
着头、慢慢的松开手、缓缓的向后退去。
“你变了!真的变了!”馨儿原本充满灵气的秀眸中此刻却爬满了失意、绝望、
痛苦。“人家真的好傻呵!”说完便似下定决心般用力闭上眼睛将最后的一滴泪水
逼出眼帘,猛一转身向跑车奔去。
“等等!”我一把拽住了馨儿。“你听我解释呀!”
我此时什么也管不上、顾不着了!那怕是就此遭人耻笑、鄙夷,我也要原原本
本的说出那个不堪的梦。这不仅仅关系到林诗音的清白,更是因为那一滴泪、那一
滴足以撕裂我苍白心田的泪水!
我认了!
“有什么好解释的?”馨儿像尽全力般甩开我的手厉声道:“那天人家给你打
了无数个电话,可每次你的那个林大小姐都说你很忙。在晚上十点多最后一个电话
里我追问她你究竟在忙什么,她已很坦然的说那是你和她之间的秘密,不惟外人所
知的私事。”
“你解释呀!你们两个那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做过,说呀!”她的声调虽然冷酷
森凉,但她的泪水却又止不住的流淌下来。“如果你那天晚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
的话,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怕人家知道,你说呀!”
“电……电话?可……可我……”我被这莫名其妙、无源无头的责问撞的晕头
转向。
我的林大小姐呐!我和你无冤无仇的干嘛要说这些没头没脑的谎话!我都这么
躲着妳、绕着妳、怕着妳,还是不肯放过我吗?非要把我逼上绝路才肯善罢甘休哇!
我到底那点不入您的法眼了嘛?
“我什么都不知道哇!”我急忙追上欲愤然离去的馨儿急忙辩白道:“我那天
一整日都在外面打工,直到晚上十二点才回来。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电话的事呀!”
“我说的是真的!”我望着馨儿那双写满置疑、不信、冷漠却又恍然带着一丝
希翼的眼神急切道:“你要是不信,我可以带妳到我打工的地方去让他们来作证。
我真的和林诗音没什么呀!”
这时候我那里还顾忌得上高胖子和我的什么军法、约定,只要能打开馨儿的心
结,就算事后被高胖子剥皮拆骨、油炸笼蒸我也认了。
可馨儿依然不作一声的只管看着我,眼神依然布满疑虑着冷冷的看着我。
我的心随着她冰凉的目光逐渐失去了活力,像块冻结的岩石般一寸一寸的向阴
翳的深渊无助的滑落……
“吔——!”
馨儿突然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一头扑进我的怀里像疯了般连打带掐的
不亦乐乎。直惊的四下沉睡的窗户“刷!刷!刷!”的蓦然睁开好奇的眼睛。
“馨儿!妳怎么了?妳别吓唬我?”我惶恐失措、心痛如绞的紧紧搂住颠乱的
馨儿颤声急问道。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馨儿轻抬爬满喜泪的俏靥,充满自责、歉意、
欣慰的深情言道:“人家不该怀疑你的!人家应该相信你的!人家真是个傻女孩!”
“其……其实,那天我……我……”我吞吞吐吐、磕磕绊绊的试图解释清楚。
“人家明白!人家明白!”馨儿像做错事般连忙掩住我蠢笨的嘴巴,急切的阻
拦道:“是人家不该相信那些骗人的鬼话,人家错了还不行吗?”
她就这样痴痴的看着我,好久好久;她就这样静静的拥着我,好紧好紧;一朵
炙艳的红霞悄然升起愈现妖娆,直烫到我的灵魂最深处,好深好深!
“那你既然不是为她,为什么还要参加比赛?”馨儿猝然狠狠的拧了我一把,
气鼓鼓的追问道。
“我参加比赛不为别的,只是想证明自己。”我轻轻的拉起馨儿的手紧紧的握
住。“我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是个窝囊废、我不想一辈子被人瞧不起。”
“可你又怎么能赢过他们?你会受伤的!”馨儿同样紧紧握着我的手微微的颤
抖着。
“我从没想过会赢,我也知道我会输的很惨。”我平静的仰首瞭望着广漠、阴
翳的天空正色道:“但至少我努力过、尝试过、奋斗过;我至少赢得了面对未来困
苦的勇气、信心、力量!”
馨儿愣愣的看着我,恢复往日灵气的美丽双眸中此刻写满了惊喜、快慰、不可
置信,她小心翼翼的轻抚着我的面颊似在仔细的确认着什么。而那微微张阖的小嘴
却愈来愈近,一阵沁人心肺的兰麝之香渐渐的将我那颗骚动的心呵护、缠绕、不能
自已。情愿就这样永远的沉沦下去,不再醒来……
我——醉了!
“踏!踏!踏!踏!”
陡然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激醒了我的神志,我慌忙的避开馨儿那诱人迷乱
的香吻,手忙脚乱的将她塞回跑车内。
这一定是那些无辜被惊醒的住户们招来的保安队来了。万一被他们给逮个现形
那还得了!孤男寡女、黑漆半夜的又喊又叫,本就够那些无聊的家伙们添油加醋、
大嚼舌根的了。更何况馨儿还开着车!她可还未满十八岁呀!从法律意义上来讲,
无照驾驶可是算蓄意谋杀呀!
“怕什么怕嘛!大不了罚点钱嘛!”馨儿满不在乎的白了我一眼,企图从车里
再钻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怕今天耽搁太晚了会影响妳明天的比赛!”我此时也
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强行将她再次按回车内。身上无数个部位立时倍遭蹂躏。
“真的?”馨儿隔着车门气哼哼的掘起可爱的小嘴、眨着那双灵动的大眼睛、
歪着小脑袋似笑非笑的问询道:“你真的那么关心人家?”
“真的!真的!”我忙不迭的连声应允着,直急的恨不得把车推着跑开好避过
越来越近的脚步。
“安啦!人家一定不会输给那个林小骗的。”馨儿瞧着我焦急、莫奈的样子不
禁“扑哧”一乐,冲我扬了扬骄傲的粉拳。“你也要加油啊!无论输赢,你——都
是人家心目中的英雄!”
馨儿的跑车终于在保安队到来之前绝尘而去了,但她临行前那最后一句话、最
后一丝甜甜的微笑依然萦绕着我,不离不弃、难舍难分。
这一刻,我的心——飞了起来!
“馨儿!我一定不会辜负妳的信任和妳的情意,一定!”我暗暗盟誓道。
不知在什么时候,林诗音窗口的那盏无论多晚都始终照亮我回家路途的明灯—
—熄灭了。在四下惊醒的一片灯火衬映下愈现得孤零、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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