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为一个人心碎(4) 来到冰柳那儿,绿萝茵美容院的窗帘挡得严严的,玻璃门外,挂起了一个“内 部装修,暂不营业”的牌子。 一个女员工给我开了门,又领我从店后的小楼梯上去,指着右手的一个门说: “她们在那儿。” 听我敲门,冰柳在里边应了一声:“come in!” 冰柳和康小妮面对面坐在一张单人床上,两人手拉着手,康小妮的脸上满是泪 痕。 冰柳看了我一眼,立刻跳了起来大声说:“哎呀妈呀!早上还好好的,怎么 一袋烟的工夫,变得跟花瓜似的,你这是咋的啦?”她一着急,字正腔圆的美国音 一下子切换成了东北腔。 “没什么,摔了一跤。”我掩饰说。 “别扯了,你骗别人还行,我可也是学医的,这是让人打的。” 我看瞒不过去只好实说:“病人家属打的,是死者的孙子。” 冰柳摸了摸我的头说:“没有内伤吧?应该查查核磁共振,脑子的事可不能大 意!”说着给我倒了一杯水,指着椅子说:“坐吧。” 从我一进屋,康小妮一直一声不吭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泪光,我不知道那泪 光中的悲伤,有没有一部分是为了我。 “看来医生这差事真是越来越没法干了。刚回国的时候看过一份报纸,说一个 老专家被病人砍了二十八刀,死了,同一科室的另一个大夫目睹了行凶全过程,吓 得回家吃安眠药自杀了。凶手是个血癌病人,杀人的理由是,花了好几万没治好我 的病!后来又听说北京一家医院,一个心脏病人死在了手术台上,病人家属竟然强 令全体手术的大夫护士为死者下跪请罪,一个大夫不肯丧失尊严,被打成了重伤。 没想到,这一回轮上你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总还是极个别的情况。”我这么说,倒不是我专门喜欢说 “官话”,实在是因为我的病人不应该死,可他死了,我委屈,但我更愧疚,这是 真的。 冰柳说她还要去看一个朋友,拿着汽车钥匙走了。 康小妮瘦了好多,面色蜡黄,脸上的孩子气一点都没有了,连眼神也成熟得像 是一个历尽沧桑的中年妇人。 “谢谢你。” 康小妮说着趴到床上,拼命把嘶哑的哭声压回喉咙。 我轻轻拍着她的肩说:“放大声,使劲哭,这样你会好受些。” 康小妮翻身坐起,一下子搂住了我的脖子,抽抽搭搭地说:“颜澍,你为什么 对我这么好?我对不起你,我是一个坏女孩儿。” 天快黑的时候冰柳才回来。 我想请她用车把我和康小妮一起送回家。冰柳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一个建议, 不知你愿不愿意接受?” “什么?” “让康小妮留在我这儿。” “为什么?” “你遇上这么大的事,我想替你分担一点,当然,你们要是想树上的鸟儿成双 对,我就不多管闲事了。” 我感动得直想流泪,抓住她的手。 “怎么不说话?”冰柳问。 “还记得那首《森林水车》吗?” 这是一首日本的情歌,是我和冰柳在校园里唱得最多的一支歌。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冰柳哼唱了一句,笑了起来。 “我再问一遍,我们还有没有可能回到从前?我是认真的。” 冰柳抽走了她的手,摇了摇头。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本来想过一阵子再 亮底牌,现在看来,不能不告诉你了。刚回国的时候,我有过和你重归于好的幻想, 可你一直忽冷忽热。况且,你还爱着另外的女人,所以,我放弃了。现在好了,我 们可以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坦然相处了。” “可你心里清楚,我不可能跟康小妮……” 冰柳笑着眯起了眼睛,打断了我的话:“那是你的事,我已经……答应他了!” 她说着,用手指在空中画了几个圈,然后指向窗外。 “谁?” “浪人老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