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青春已白发(7) 你最了解,我不是一个好脾气的男人,更不会在女人面前逆来顺受。但最终还 是我先亮起了免战牌,我问她为什么无理取闹?是不是患了经期紧张综合症?我这 么说本来是想逗她一笑,但她却一句话都没说,像个泼妇似的扑上来,扬手给了我 一个耳光。事后我听说,你就是那天进的隔离区。 我们接连好几天没见面,后来是她主动来向我道歉。男人其实是最容易原谅女 人的,尤其是他所爱的女人,那天夜里,我用最火热的激情和最温柔的体贴爱抚她, 男人们惯用这种伎俩作为他们特殊的道歉方式,但她却突然推开我,冰冷地说: “我真的受够了,我不想再骗你,也不想再骗我自己,每次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 的脑子里、我的心里、我的感觉里,都不是你!”这种比宣判死刑还残酷的话,刺 痛了我的心,也触犯了我男子汉的尊严,我下意识地扬起手,把愤怒甩在她的脸上。 我对她说:“我们扯平了。” 我对那一巴掌后悔莫及,但我丝毫不想挽回我们的残局。相反,我感谢冰柳的 真实和直白,也庆幸自己没有沦为一个置身爱情之外的丈夫。 我决定出走,不全是为了爱情的突然死亡,更多的是因为内心的一份反省。我 曾经弃医而歌,并且为自己敢于张扬个性的勇气感到自豪。但惊闻你舅舅殉职的事, 我一直不能平静。我好像一夜间跨越了无数个春秋,回过头去看看自己那行歪歪扭 扭的脚印,竟哑然失笑,我笑自己除了少年张狂和无知任性之外,竟没有一点点三 十男人的理性、冷静以及应有的使命感。 但我并不后悔我选择了飘泊,我同样理解当年冰柳从亚布力滑雪场勇敢地走向 大洋彼岸,飞蛾扑火式的行为有点愚蠢,但不应当受到谴责和嘲笑,毕竟飞蛾扑向 火焰的一刻,火焰里有人生最美好的梦。 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太可能重新做医生,我也知道我还会继续飘泊下去,但我已 经有了一种成熟的心态和理性的思考。 最近从一份小报上看到一位新加坡九旬老妇征婚的逸事,择偶标准限定在小她 十岁的范围之内,八十封应征信让老妇人欣喜若狂,笑得像个怀春的少女,有人催 她快点从中确定一位意中人,老妇人一脸幸福地对人说,不忙,慢慢来。 我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其事,但我还是受了很大的震动,她那种活着就年轻的自 信,难道不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借鉴吗? 我们一直情同手足,并不是因为我们同爱一个女人。我们永远是兄弟,是因为 我们同爱了一个女人之后更加彼此理解尊重。 虽然你一直说你不想做医生,但这一时期的特殊经历已经把你造就成一位名副 其实的医生。听说你感染了SARS之后,一直为你担心,又得知你已经康复,于 是担心就变成了为你自豪。 如果不出所料,冰柳已经如愿以偿地回到她期待已久的爱情原点上,真能这样, 也不枉我痛苦离开。 仅以这封信作为我对你和你们的衷心祝福。 你们的朋友 许光辉 2003年6月8日 收到这份来自雪域高原的祝福,我的心如释重负。我抚着冰柳的头发,轻轻亲 了亲她的额头。那一刻,冰柳的眼神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 看着冰柳比少女还少女的样子,我笑了。 “你笑什么?莫名其妙!”冰柳有点吃惊地望着我。 “我想起了一句名言,是谁说过的?分手的情人别见面。” 冰柳白了我一眼,不以为然地摇着头说:“还有一句名言你听说过吗?” “什么?” “当爱情的伤痛痊愈之后,他们又变得忘乎所以,争先恐后!” “这是谁说的?” 冰柳亲昵地在我的脸上轻轻地打了一巴掌,洋洋得意地笑着说:“我!”说完 更大声地笑了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 突然,她的笑容凝固了,目光定格在我的头发上。 “别动!”她说着,用灵巧的手指,从我的头顶拔下一根短短的白发。 那根白发在阳光下变得有点透明闪亮,它让我的心一下子酸了起来。 我终于找回了自己,找回了从前,找回了爱情,可怜又见青春已白发。 2003年9月1日 于北京片石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