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没有什么属于我(2) 池澄跟着走下车,站在离她不远处,看着赵旬旬满脸通红如困兽般在原地绕 着圈子。 " 我妈和继父刚在一起那几年,叔叔一来,她就让我到外面的隔间去睡。怕 元配找来,每次见面他们都小心得很。我妈一个月换三次住的地方,恨不得背后 长双眼睛,可偷情的时候连大门都忘记上闩。我记得有天晚上,下很大的雨,对, 是下雨!他们在帘子后面滚,我睡了,外面有人摸进来,后来我才知道是小偷。 我们家最值钱的东西就是我妈跳舞的裙子,连张像样的沙发都没有,居然还有小 偷惦记着!他到处乱翻,我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怕一叫他就杀了我和帘子后面的 人。我就这么一直闭着眼,一直闭着,等到睁开眼,天都快亮了,我的枕边有一 把小偷留下的缺口柴刀,只要我一动就没命。可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没人知道! " 池澄目睹她的愤怒,也觉得自己做得过火了,走过来抚着她的肩膀," 都是 以前的事了,再说,也不是没人知道,不是有我吗,我知道!" " 狗屁!" 池澄没敢笑出声来。 旬旬完全不理会他,也不理会自己的用词是否有失体面,自顾说着。她不是 对池澄倾诉,而是对自己说,对住在她身体里依然畏惧得瑟瑟发抖的赵旬旬说, 如同她长年来日复一日那样。 " 我妈走了狗屎运,曾叔叔还是娶了她。她高兴得很,但曾家上下恨死了她。 曾叔叔有一儿两女,大的都已经离家,我妈以为她胜利了,她不知道曾叔叔没有 一天不在想他的大儿子和女儿,只要他心软地听他们一句威胁,我和我妈第二天 就要重新回到那间出租屋。曾毓以前处处和我作对,我呢,谁都不能得罪。我是 好孩子、乖孩子,见谁都笑,对谁都礼貌,才能让我妈满意,才能从曾家一大群 的亲戚那里要到一块糖。十四岁以后我吃穿不愁,住在那间大房子里,可我很清 楚,里面就连一个杯子也不是我的。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 旬旬说得累了,靠在车门上,语调平静了不少。 " 你说我卖给谢凭宁也好,打自己的小算盘也好,我最大的愿望只是每天醒 过来,发现今天的一切还和昨天一样,什么都还在,什么都没有改变。" 池澄也学她那样靠着。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匆匆从后排翻出一 件东西,拉着旬旬就往楼道跑。深夜地下停车场通往上层的电梯关闭了,他就拖 着她去爬安全通道。旬旬不肯,池澄威胁道:" 你留在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就 不怕小偷拿着柴刀再次出现?" 他作势要走,旬旬慌忙叫住他,回车上去背那个猫包。人都知道趋利避害, 她不能把一个活物留在危险的地方。 上到地面一层,池澄还不满足,一路沿着蜿蜒的楼梯往上跑。在十七楼的通 道处,他们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池澄边喘边笑," 你体力不错,居然跟得上我。" 旬旬还背负着一只猫的重量,腰都直不起来," 没有好的体力,怎么生存得 下去。你倒了我都没倒!" 池澄把猫包背在自己身上,说:" 下去的时候别让我背着你!" 气绝身亡之前,两人推开三十一楼天台的门,趔趄地冲到栏杆边缘,同时跌 坐在地上。 旬旬恢复语言能力后的第一句话是:" 麻烦你给我个合适的理由,上这里来 想要干什么?" 池澄笑着不说话,旬旬勉力站起来,环顾四周。参照周围的标的性建筑物, 她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点儿方向感。这不是什么荒山野岭,更不是狐仙午夜变出的 幻境,而是某个新兴城区的中心地带,旬旬还曾不止一次地途经这里。他们所在 的这栋大厦主要是商场和酒店,几年前尚算这城市最高的建筑物之一,因为占据 坡地,从高处看更是有" 会当凌绝顶" 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