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苏林和许文龙的真正结束是香香的死。一颗幼小生命的陨折最终成为他们彼此 妥协的结局。苏林觉得自己是有罪的,一如母亲认为自己间接谋杀了父亲一样的罪 恶。只是她知道自己的罪恶比母亲更深,并得不到救赎。 高二下学期,苏林的原数学老师产假回来,重新任教。虽然许文龙离开她所在 的班级。但苏林继续和许文龙保持一种公开的关系--到他家补课。 每到星期六,苏林照旧对母亲撒谎,然后去许文龙家。一场不可告知的游戏在 两人的策划里诡秘地展开。某些好事的人对苏林的" 补课" 产生过质疑,同学之间 散播谣言。面对谣言苏林选择沉默,最彻底的沉默。 她认为沉默是粉碎别人谣言的最好手段。所以她比之前更光明正大地走进许文 龙的家。她故意把门敲得响亮,并且大声喊叫着许文龙老师。她想让别人知道她就 是来他家补课。让别人知道的目的恰恰是为了让别人不知道。 许文龙对苏林的做法不发表任何意见。他觉得她有她的道理,而他想要的正是 苏林目前想要的--在缺失的状态里给予彼此满足。苏林和许文龙的关系自那一次见 面后就在一种心照不宣的情况下秘密地挑明了。 许文龙很自然地为苏林开门,不再像过去那样鬼祟。苏林大大方方进去。进去 就往沙发上坐下,不像学生不像客人,却有点女主人的姿态。这些仿佛都是做给许 文龙看的,实际上苏林的内心依然是胆怯的。这是她本身的年纪给她的一种胆怯。 " 还是很冷吗?" 许文龙递给她一杯开水,一边把炉火朝她推进了些。 " 还行吧。" 苏林环抱着茶杯,闻里面茶叶温暖的香气,目光举棋不定。 许文龙的手被蓝绿色的火光烘烤得暖暖的,血液在宽厚的掌臂上炽热地充盈扩 张,像鲜血撒满地图那样的美。 苏林放下茶杯,把手渐渐移向火炉。许文龙一把捉住,仿佛逮到一只紧张不安 的兔子。这只兔子洁净雪白,开始还有些挣扎,但很就在挣扎中温顺起来。 " 你考虑清楚了吗?" 许文龙温和询问。 " 考虑什么?" 苏林反问。 苏林当然知道考虑什么。可她的确还没想好。她是作了一番考虑才来的。她想 到这里来决定最终答案。考虑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这个地方很神奇,是可以随时左 右她的想法的地域。 许文龙这样一问,让她本来的担心和胆怯全然消失。他把他们之间的问题变成 了交易。这本不是苏林想看到的。苏林的手被许文龙蜷裹得紧紧的。她能感觉他的 用力,力量在血液里沸腾冲撞,热情在肆意跳跃舞蹈。他站起来,拉着他绕过温暖 的炉火,走向另一个神秘期待的空间。 那个地方苏林曾用惊鸿一瞥的速度欣赏过。让她印象最深的是阳台上有两盆粗 壮幽雅的茉莉花。现在已然冬天,茉莉花移放到了窗台,依然端庄明丽。尤其是饱 满汁液的叶片用一种被侵略的姿态照耀着苏林眼前的世界。 还有那张她曾用余光感受过的床。像船一样的宽床。床是樟木做的,古旧时候 的敦实大气的造型。周身涂着辟邪的大红漆,上面描着帝王贵族的龙凤金鸾、迎亲 报喜的喜鹊燕子、硕大灿烂的牡丹,芍药和无数烟云雨雾……这是一张华美而深邃 的图画。这是一张可以阻挡风雨来袭的诺亚方舟,这是一片浸润浓烈爱意和温暖的 神秘园。它似乎把世界上一切的佳美都占尽了。 苏林太想在上面躺一躺了。 许文龙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靠近。 "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他再一次问,似乎对这个问题不问清楚决不善罢甘休。 苏林点点头。她闭着眼睛没有看许文龙。这是一道明确无误的信号。她只希望 他能快点实现他想要的占有而不要管其他。 许文龙俯下头在她的脑门温柔地亲了一口。这是整场演出的序幕。剧情即将开 始,苏林想看他如何一点一滴地吞灭自己。她安静等着他开启自己的身体,用一种 濒临晕厥般的等待。 但对方许久没有动静。苏林睁开眼,看到他犹豫而惊惧的目光。他蠢蠢欲动的 身体像受了打击,松懈下来。 苏林问他怎么了。他说他不知道,心里感到很无耻。她替他解释,可能是因为 觉得和自己的学生做这种事。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苏林觉得他的目光里隐藏了对自 己的怜悯。她理解,却不知道如何用语言向他解释,解释希望他不要这样去想,因 为这一切都是自愿的。但是她不想这么轻易地揭穿他,就像不想承认这一刻自己羞 耻难当的欲望一样。 许文龙不碰苏林,苏林只能充当剧情的主动者。她的身体被一种挑衅的力量占 据。她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耐心细致的,从容不迫的。他终于为自己找到躲闪良知 的理由,任由她摆布。直至许文龙只剩一条深蓝色的裤衩站到苏林的面前。 脱完他的,苏林才开始解自己的衣服。她一边脱一边颤颤地发抖。外套,毛衣, 毛裤和长袖内衣一件一件堆放在床尾,和他的衣服堆在一起。 看到她的裸体,许文龙明显放下心。他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张开手 臂去拥抱她。他身体的力量重新得到爆发。苏林能感受他的拥抱,像使劲撕毁一件 衣服般的用力。外边很冷,他马上把她抱上床,躲进被子。 两人凉丝丝的身体触碰在一起擦出热量来。他侧卧着身体亲吻她的脸和脖子, 手在被子黑暗的角落里到处游移。苏林的脸红得烫手,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润湿了。 他闪进被窝,将头埋伏在她胸口,舌头旋转卷裹住她的乳头。奇怪的是,苏林感觉 自己的乳房突然顽强热烈地鼓胀起来,像一只正在吹发的气球。苏林为他的放肆感 到兴奋。他一边嘶咬着她的乳房,一边向下滑动,抚摸连她自己都不能深入的地方。 许文龙背转身,蹬掉了内裤。跨间那家伙像一团火压在她腿的内侧。苏林感到 火燎火烧。他从被褥里探出头来:" 你喜欢我这样吗?" 苏林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点点头。很快,他离开她,赤条条地到床头的抽屉取 出一个塑料小纸包撕开,一张脆薄的皮物捏在手里。一切像是早有准备一样。她看 见他那又红又大的器官,直挺挺的傲然朝向肚脐。周围尽是墨黑卷曲的毛发。这是 她第一次离男人的身体这么近,她觉得这么丑陋。比她小时侯在母亲招待所见到的 那个男人更丑陋。 许文龙又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重新钻到被窝。他扳开她蜷曲的双腿,躬在她的 身上。表情有点紧张有点兴奋有点害怕。苏林抓住他摊开的一双手,十指紧扣。她 开始感觉下体微微地涨痛,想要叫出声来。许文龙把身体伏了下去,轻轻地吻着她 的耳根说:" 别动,别动,一下就好了……" 他把头藏在被子里,大腿缓缓地摆动,散落在胸口雨点般的吻和被窝里的那片 黑暗一样顿时让苏林看不到边际。 苏林眼中的世界天旋地转起来。是他给她下了一剂迷狂的药使她濒临昏厥。她 的身体自动地向他靠拢,随他起伏而起伏。他把她塞得满满的一如她把他吸得紧紧 的。两人完美地镶嵌重叠在一起,欲火从她的子宫一直燃烧到她的嗓子眼。她觉得 下面真正痛了,但她强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周围是安静森然的。苏林看见房间里的每一件陈设都闪烁着他的影子。他的身 体、他的气息、他的汗水、他的疯狂凶猛的脸全部渗透到她的身体里。她无声地流 泪了。像赚得一个新的幸福,她真正完成了一个少女变成女人的梦想。 " 你流血了!" 他说。 " 我知道!" 高潮退去。许文龙汗淋淋地从苏林身上下来,平躺在里边。他从被子里随手丢 出一个东西,扔到地上。苏林的眼睛瞥向那里,看见一只狭长的橡胶袋,和小时侯 在母亲招待所床底下看到是一样的东西。那袋子里面装着乳白的液体,橡胶上还粘 着血丝。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向下体,被单上有浅浅的濡湿。她知道是自己破体的血。 许文龙扭过他的脸:" 不要担心,你要我负责的话,我可以。" 许文龙热烈地 吻着她的脸。 " 谁也不用负责。这是我自己愿意的!" 她扭过头去,泪水从她的眼眶再一次 颤栗抖落。他没有看到她这一刻的脆弱。 许文龙正式说起了他那段失败的婚姻。 他的妻子是他的老乡。这桩婚事是别人做的媒。没有经历恋爱,大约在认识三 星期后就结婚了。当时父亲很着急,急着要抱孙子。所以他们的结合有奉命成婚的 意思。刚开始新婚的那段日子彼此生活相处都还不错。但妻子没有工作,生完女儿 便去了沿海打工,妻子看到外边的花花世界羡慕不已。她认为在外面钱太容易赚, 不想再回到自己的穷家乡。她嫌弃做老师的丈夫没用,一辈子在穷山沟里教书,永 远拿不到城市户口,买不起房和车。 过年回来之后妻子一直和许文龙闹别扭。起初只是一般的家常小打小闹,后来 没有料到会是离婚的结局。老实憨厚的父母经不起媳妇的折腾。他成全了她。妻子 把女儿丢给他,走时没有一点不舍。她把结婚时置办的大半家什拿走跟一个服装批 发商跑了。 许文龙说往事的时候语气冰冷,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中间还带着一丝无奈的嘲 笑。可能长久的时间已经将这段婚姻洗涤发白了,而他已经坚硬地变成一个没有难 受没有痛楚根本无所谓的男人。 苏林用一种沉静的目光望着他。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诉说自己的过去,她掠过一 丝惭愧和同情。她缺乏对他的历史认识,单纯得认为他只是简简单单离婚,没有追 寻它的原因。她没有想象过这个男人在婚姻上曾经历着这样一场刻骨的折磨。他被 他的婚姻惩罚了,罚到今天重回单身的身份。而那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却以抛弃家庭 的代价得胜。苏林从许文龙这读懂了婚姻,也读懂了一个女人的残忍。 许文龙告诉苏林他女儿和他母亲晚上回家。 " 那我马上走!" 苏林说。 " 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许文龙马上撑起身,把她抱在怀里:" 我想让你见见我女儿。" 傍晚的时候,听到楼道上的脚步声。" 是女儿和她奶奶回来了!" 许文龙在厨 房叫道。 苏林站起来,准备去开门。不料门声应了几下,就自己开了。老太太带了钥匙。 小姑娘连蹦带跳地穿进屋里,看见厅里站着一个小姐姐,咧嘴一笑。 " 奶奶。" 苏林朝老太太喊了一声。其实苏林在之前补课的时候见过老太太, 她当时就是这样称呼的,可今天她这样一叫却觉得特别别扭了。倒是小姑娘还是第 一次见过。 老太太和蔼地招呼苏林坐下,小姑娘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厨房看做菜的爸爸。 " 哎呀!是哪个小偷呀!原来是我们香香呀!" 里面传来许文龙和女孩的嬉笑 声。 老太太进厨房接替许文龙的活,他告诉母亲苏林今晚补课很晚干脆在家里吃饭。 然后把孩子抱到苏林旁。孩子挣脱他的怀抱,独自爬到苏林腿上指着她的脸说,姐 姐真是好看!真是好看!把一屋子的人都逗乐了。 这是个不怕生的孩子。她很快与苏林打成了一片。苏林也满是喜欢,看着眼前 这个孩子:圆圆的脑袋,后面梳成两个小辫子,一张擦了胭脂般的脸。尤其那双眼 睛水灵灵的,很像许文龙。 苏林听同学说过,那些讨厌许文龙的学生曾经老打香香,被打了的香香也不哭 闹,照样嘻嘻哈哈的,别人还以为她的脑子有毛病。想到这里,她的胸口划过一瞬 疼痛,像被石子击了一下。 孩子像是有什么新鲜玩意要苏林欣赏一样,拉着苏林要往里屋跑。许文龙开了 电视,看着新闻联播。苏林很乐意陪她一起玩,牵着孩子的小手来到许文龙的房间。 看着这间熟悉的房间,她有一点点悔意,但很快又镇定下来。 香香脱了鞋,爬到那张大床上。苏林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孩子又是咧嘴一笑, 站在床头指着墙壁上的一幅照片示意让苏林看。这一看,苏林差点没有晕倒。 那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上面有许文龙的父母,孩子和离婚的妻子。她实在不 懂得孩子为什么让她来看这张照片。她脑顶充血沸腾起来,脸扑哧扑哧地像在燃烧, 觉得几小时前和许文龙干的事情被所有人偷窥了。 孩子指着上面的人,一个一个喊着: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香香……她重 复着。 天哪!这一家人刚刚就这么盯着她。目睹她和许文龙做爱的过程。她勾引了别 人的儿子,孩子的爸爸。一个这么不要脸的女孩,还是学生!她觉得相框里的人伸 出手打了苏林一个耳光,包括他离婚的妻子。现在她终于被惩罚了。他们派孩子来 揭穿她羞辱她!秘密被千万盏灯火齐齐照亮。她的耻辱无处可藏。 苏林的心像被什么碾碎了。她掉头抓起客厅的书包就走。许文龙还未明白发生 了什么事。孩子在屋里依旧欢快地叫着。 一连几周苏林都避开许文龙,他们似回到最初陌生人的角色。一切待到许文龙 知道什么 事想找机会与苏林解释谈话时,香香突然出车祸死了。 苏林得知这个噩耗是一个同学说的。当时那位同学大汗淋漓地跑到教室,站在 讲台上以一副领导的派头宣告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尸体还在街上,很多人围着看, 到处是血……" 一些多事的同学连课都不上,急急忙忙嚷着要去看。苏林的脚步却突然变得很 重,一步都迈不动了。 正当大家赶去出事地点时,孩子的尸体正往学校运。她被放在一辆板车上,不 知谁在孩子身上盖了条素色的被单,鲜血洇染了大半。 " 真是可怜!孩子从车轮底下过的。" 有亲眼目睹的人说。 " 才几岁人哪,这么短的八字命!" " 这司机真是造孽!" " 听说是孩子撞的汽车,当时疯了一样往路上钻!" " 恐怕是鬼附了身!" " 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身边看热闹的人跟着进入到学校里面来。门卫维护不了秩序。 -------- 虹桥书吧